“到现在居然还有这种眼神吗?”
沢田纲吉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碧洋琪」等人的眼睛,不过她也没多在意,又一次挥起叉子。
“该结束了。”
本以为这次没了时淮和里包恩插手,他终于能与沢田纲吉夺取沢田纲吉的身体了,结果沢田纲吉用那只带着针织手套的右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叉子的一角。
一阵柔光闪过,原本毛茸茸的手套竟开始慢慢变形,逐渐贴合他的手指,最后变成一双看不出材质的手套,手背上也浮现出一个显眼的罗马数字十。
沢田纲吉五指发力,叉子的一角就被生生掰断开来。
“骸,没能击败你的话……”他抬起头,眼底只有沉静,“我死都不会瞑目!”
叉子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击飞,「碧洋琪」心下一惊,下意识后撤。
她眯眼看了看沢田纲吉眉心的火焰:“我记得和兰奇亚对战的时候好像更加狂躁一些。”
在时淮跟着幻觉跑来电影院的期间,六道骸可是暗中观察过沢田纲吉与兰奇亚的战斗。
那时的沢田纲吉又是爆衣又是拼命的,和现在冷静自持的模样完全不同。
时淮默默看着沢田纲吉,里包恩和他并排站在云雀恭弥身前观战,本不欲接话,注意到时淮眼中的深思,想了想又开口道:“抱怨弹能将阿纲潜藏的斗志激发出来,和死气弹完全不同,是蕴含着全新力量的子弹。”
“嗯。”时淮低低应了一声。
他神色不变,继续观察着战局,完全不关心所谓的抱怨弹又是什么。
直到他看到沢田纲吉无视了扑面而来的炸弹,反手朝什么都没有的空中一抓,将藏在幻术后的「狱寺隼人」一把扯出来,时淮眼神才略微波动了一下。
就连「狱寺隼人」也反应不及,被沢田纲吉轻轻甩了出去。
“怎么回事?”「碧洋琪」眼神微凝,终于开始正视沢田纲吉,“你应该看不穿地狱道的幻觉才对。”
沢田纲吉面容平静,瞳孔微转,看了看「碧洋琪」,又看了看刚站稳的「狱寺隼人」。
沉默不语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反而是里包恩自顾自跳上时淮的肩膀。
“这就是抱怨弹的作用。”他翘着二郎腿,安抚着恢复原型还有些虚弱的列恩,“沉睡在阿纲体内的彭格列血脉觉醒了。”
见时淮依又恢复了那滩死水样,里包恩将列恩往时淮头上一递。
时淮下意识接住顺着他头发滑下来的小家伙,转头看向里包恩。
里包恩满意地收回手,继续说道:“死气弹是通过危机带来的压力从外部打开限制器,抱怨弹则相反,是通过让人觉察到自己潜在的意志,从内部打开限制器,同时也解除了内心某种感觉的限制器。”
“那是只有在为了继承彭格列时才会显现的力量——超直感。”
“超直感?”
“限制器?”
两道低喃分别来自「狱寺隼人」和时淮。
听到时淮偏离主线的疑惑,里包恩沉默,然后选择无视。
“彭格列初代……”
听到里包恩发声,时淮下意识配合着作出侧耳倾听状,看上去十分上道。
只是这次,里包恩一反之前的胡搅蛮缠,别有深意地看了时淮一眼。
直到时淮无语地转过头继续看向战场,里包恩才接着说道:“据说初代彭格列拥有的,就是能看透一切的力量,在迄今为止的战斗中,阿纲已经表现出了少许。”
无论是一眼看破风太和兰奇亚心底的煎熬,还是每次都能精准认出附身的六道骸,这些都得益于彭格列传说中的超直感。
“不过还不知道手套的用途。”
听着里包恩的话,「狱寺隼人」心道有趣,他上下打量着沢田纲吉:“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即便被看透了攻击的路数,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红瞳中的数字由“一”转“四”,整个右眼都冒起了与死气之炎极其相似的紫色斗气。
“你真能下得了手吗?”
「狱寺隼人」一个肘击打在沢田纲吉脸上,与此同时,「碧洋琪」也欺身而上,一脚踹向沢田纲吉的腰部。
沢田纲吉丝毫不见还手,像个沙包一样任由两人拳打脚踢。
看着陷入被动的人,时淮和里包恩两人面色如常。
其实「狱寺隼人」和「碧洋琪」在与时淮周旋的过程中动作就已经开始出现滞涩,就两人目前的身体状态来看,沢田纲吉无论是反击还是躲避都会对他们造成不小的负担。
善良的兔子,现在用小狮子来形容或许更贴切些,他用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卸掉了他们的攻击,将负担降到最低。
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沢田纲吉观察许久,抓住「碧洋琪」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他本人则是侧身来到「碧洋琪」身后,对着她的后颈来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手刀。
附在她身上的六道骸并没有痛觉,他只知道在某一刻那具身体就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了下去,短时间内是用不了了。
里包恩不咸不淡地解说道:“阿纲靠直觉领悟了打击麻痹神经的方法。”
“直觉领悟?”「狱寺隼人」气笑了,这简直比幻术还要离谱,“开什么玩……”
没等他说完,这具身体也像「碧洋琪」一样失去了控制。
在他身后,获得新技能的时淮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闲庭信步般回到原来的位置。
“手痒。”
“我来迟了。”沢田纲吉接住刚欲倒下的狱寺隼人,刘海挡住了那双透亮的眼睛,只能听到他充满自责的声音,“抱歉。”
“里包恩,麻烦你急救。”
他将狱寺隼人与碧洋琪一起放在云雀恭弥旁边,紧盯着前方连,眼神都没给自己的家庭教师一个。
里包恩像是不满一般:“别突然颐指气使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迈着小脚丫来到姐弟两人身前,打开医药箱认真急救起来。
沢田纲吉站起身,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方向。
“出来吧,骸,你还活着吧?”
“Kufufufu……”
本该死去的六道骸自阴影中走出,额角沾染的血迹也在诉说着他曾死去的事实。
沢田纲吉没什么表情,倒是时淮厌恶地皱了皱眉。
六道骸注意到时淮的表情,视线扫过他的右肩,笑容愉悦:“真难看,窃取他人皮囊的可怜虫,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故作神秘的模样看得时淮一阵火大,拎着不知何时回到手中的剑就想冲上去,被沢田纲吉一胳膊拦在身后。
时淮心中的烦躁只增不减,不断拉长的战斗让他早就没了之前的淡定从容。
“交给我。”
沢田纲吉侧过头,语气平静,看向时淮的眼神柔软而坚定,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包裹其中。
“让我来吧,绝对会把那家伙狠狠教训一顿。”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沢田纲吉看清楚很多东西,六道骸对时淮有着天然的属性压制,并且似乎对时淮的了解胜过他本人。
时淮总是下意识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在解决敌人的同时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为他留有后路,但这次不行。
他有预感,时淮似乎缺少了什么,放任不管的话一定会被吃得渣也不剩。
这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恐惧地拦在时淮面前,不是站在他对面,而是挡在他身前。
“这本来就是由我而起,还有……”他注视着时淮的双眼,“我想帮你。”
时淮闭上眼睛,回到云雀恭弥身边坐好:“不必。”
沢田纲吉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他努力要放下的东西总被人轻而易举地拎回来摆在面前,真的很恶心。
他将视线落在昏迷的云雀恭弥身上,似乎这样就可以稍微平静一点。
“速战速决。”
沢田纲吉应了一声,转身迎向六道骸。
六道骸终于动用了唯一不愿触碰的第五道人间道,全身包裹着黑色斗气,将沢田纲吉打得十分狼狈。
时淮按捺着情绪,视线落在云雀恭弥的肩膀上,被他捅出的伤口红的有些刺眼。
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他想逃。
可笑吧?
那只胆小的兔子都没想过要逃,他却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现在的生活真的已经很好了。
嘭!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沢田纲吉被六道骸一拳打进墙里,不过看他那燃起火焰的双拳,应该是明白了手套的用途。
“给。”一卷绷带突然闯入视线,里包恩将急救箱搬到他和云雀恭弥身前,“云雀的伤你应该更愿意自己动手吧?”
时淮盯着那卷绷带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就在时淮为云雀恭弥包扎的空当,里包恩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你也中过与附身弹类似的东西吗?”
“没有。”时淮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恶,“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
里包恩又转头看向战场中央的两人:“没想到你这么讨厌六道骸。”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时淮身上看到如此外显的情绪。
时淮这次没有否认,包扎完后同样看向战场,只是视线一直落在沢田纲吉身上,六道骸在他眼里仿佛变成了透明的存在。
“很像吧?”
看了没多久,里包恩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时淮没有回答,他就自问自答地说道:“嘛,毕竟是直系血脉,和初代像也是正常的。”
时淮疲惫地收回视线:“说人话。”
里包恩没有解释的意思,单方面结束了这段对话,转而评判起被六道骸暗算成功的沢田纲吉。
“蠢纲,居然大意了。”
六道骸将瓦砾藏在幻觉中一起攻向沢田纲吉的面门,看透幻觉的沢田纲吉一时不察,被沙土蒙了眼。
眼看六道骸就要冲上来,里包恩不禁低喊了声:“阿纲。”
“我知道。”
沢田纲吉双手超厚,手套上瞬间爆发的死气之炎将他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推了出去,眨眼便出现在六道骸身后。
他忍着眼部传来的剧痛,一拳将人砸进地板。
“咳咳……”
六道骸无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打败自己的人:“来吧,给我最后一击。”
沢田纲吉瞳孔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与其被你们黑手党抓住,我宁愿选择死亡。”
猩红的眼中盛满恶意,让这段话听起来不似作假。
沢田纲吉感受着来自六道骸内心深处的怨恨,背过身去:“我做不到这种事。”
与此同时,时淮的方向传来轻飘飘的一声:“谎言。”
时淮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原本脱力的六道骸瞬身来到沢田纲吉身后,一把抓住了沢田纲吉的手腕。
“你的天真会害死你。”说着他还朝时淮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都有点舍不得抹杀你的意志了。”
即使不看着这边,还是能瞬间参透他的谎言,时淮似乎很擅长撕下他的面具。
时淮像是听不见六道骸的话一样,垂眸梳理着云雀恭弥的碎发。
也就是这个空隙,沢田纲吉借助火焰反推的力道挣脱桎梏。
六道骸不紧不慢地松开手,注意到异常的沢田纲吉看了眼身后,火焰推进的方向上一把闪着寒光的三叉戟正对着自己。
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沢田纲吉再次借助火焰的推力朝六道骸的方向急射而且去,燃烧着火焰的右掌忽的覆在六道骸的右眼上。
六道骸再次被砸进地板,远处的三叉戟不明缘由的碎裂开来,沢田纲吉收回手,看着陷入昏迷的六道骸犹豫不决。
死气之炎在接触到六道骸右眼到时候彻底净化了他那漆黑的气场,六道骸脸上被气场侵蚀的斑点也恢复了原状。
这样就好。
沢田纲吉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杀手。
时淮听着身后传来虚弱的呼吸声,没有一点意外。
“结束了。”
小婴儿稚嫩的嗓音打破了略微沉重的空气,沢田纲吉却没有第一时间放松下来。
他一步步走向背对自己的时淮,在他身侧站定。
“时淮。”
时淮半低着头没有说话,沢田纲吉干脆蹲下与他保持水平。
“我想帮你。”
听到这话,时淮终于动了动唇:“杀掉他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或许是抱怨弹的时间到了,沢田纲吉眉心的火焰渐渐熄灭,他蹙着眉,声音中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可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失去火焰的沢田纲吉仿佛失去了攻击性,那双眼中的情感外放开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这样的话语太过苍白,即使里面的感情再迫切,时淮也提不起半点兴致。
见沢田纲吉还在等自己的回复,时淮问道:“那你想帮我什么?”
沢田纲吉愣在原地,他只是感觉到了时淮的无助,却不知道时淮到底需要什么,仔细想来,他对时淮的一切都不甚了解。
听着时淮喉中发出一声嘲讽似的笑声,沢田纲吉手比脑快,一下跪坐在他身边,将人掰向自己的方向。
“为什么一定要忍回去啊!”
“你这不是在生气吗?”
“生气就喊出来,大闹一顿,就连快溺死的人都会拼命抓住周围的一切,这不是很正常的是吗?”
“凭什么时淮就要当最听话最正确的那一个?”
时淮被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心烦,拍开了沢田纲吉禁锢在他两臂的手,谁料沢田纲吉突然掰正他的脑袋吼道:“云雀时淮!”
时淮也被这一下给镇住了,怔怔地看着那片棕色的天空。
“装乖也要适可而止吧!”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太凶了,沢田纲吉的声音又不自觉的软了下来,“而且……云雀前辈他不是抓住你了吗?”
他知道云雀恭弥倒在濒临崩溃的时淮身上时到底是什么了,那唇形分明就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云雀时淮。
他从未听闻云雀恭弥有连名带姓地叫过谁的名字,至少在他认识云雀恭弥的这些年里没有。
这难道不是云雀恭弥想拉时淮回来的证明吗?
“我一定给时淮带来了很多麻烦。”沢田纲吉定定看着时淮,“对不起,今后我会好好注意的。”
他脸上还带着些不好意思,却始终没有收回自己的双手。
“只是我有时候可能比较迟钝,需要被教训一顿才会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就请时淮不要客气地上吧。”
时淮反应了一会才拍开他的手,然后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别看我。”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双眼睛也太作弊了吧?
看着时淮明显软化的态度,沢田纲吉温柔的笑了笑:“大家都想拉住时淮的。”
只要时淮随便朝一个方向伸伸手。
时淮动了动嘴皮,什么都没说出来。
但这就够了。
沢田纲吉摘下手套,伸手抓住时淮手腕,露出下面那双有些灰暗的眸子。
时淮没有哭,甚至连眼角都没红,只是眼里的疲惫似乎累积了无数年岁,快要淹没里面那点黯淡的光。
“这不是一下就抓住了吗?”
轻笑的模样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会逃避的兔子似乎也有了一点首领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