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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潜龙用清谈,见龙行险滩

听温峤一点点的给自己分析,司马裒觉得心中一暖,也接过话,说道,

“哎,我又何尝不知哪?就连太子,也觉得我时刻能够威胁到他的储位,父王也是封个什么王不好,偏偏要把琅琊王封给我,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引嘛。”

“大王可知这其中的缘由?”

“我也是想了许久,自认为一直做事谨慎,也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这厄运就降了下来?”

“大王犯了一个大忌,沈充是不是在宣城造了一批铜钱,而且造得还不错,听说大有取代布帛,重新成为江南市场的新宠。”

“哎,这事情本来做得很隐蔽,都是沈充在自己家的商路里走,就怪我太贪心,把淳于伯拉进来,想在军粮收购中,赚点过手费。没想到,这事情泄露出去,不但累得淳于伯含冤身死,还把自己也拖累进了这等死地。”

温峤点了点头,说道,

“大王,接下来的话,如果大王要是告诉给旁人,臣只怕立刻就要掉脑袋。”

“太真兄这是什么话,你为我出谋划策,在死地寻得生机,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去广陵,不要再回建康,不管是口谕还是明诏,大王都要找借口推辞。”

“我记下了,太真兄这是下定决心,要扶保太子了?”

“正是,太子殿下亲登花舫,不避流言,这份知遇之恩,臣又怎可不报。”

“也好,我这艘小船都要沉了。那就请太真兄保重吧,我这就出发去广陵。”

司马裒什么也没有收拾,换上便服往广陵走去,同时,游了一天的温峤也出现在了太子司马绍面前。

司马绍拉起温峤的手,穿过连廊,走进书房,屏退左右,先给温峤行了一个弟子礼。

然后才说道,

“请太真兄教我储君之道。”

温峤点了点头,说道,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殿下之前太过活跃,引来了诸方势力的恐惧,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行无为之为,只要安心读书就好。”

“太真兄,你这说法倒是独特,其他人恨不得让我天天立功,彰显贤名,赢得人心,稳固储位,你反倒让我隐藏自己,这是为何?”

“殿下,这世事无绝对,吃什么菜,就要配什么酒。现在的形势不同以往,王家的势力空前,皇室势力衰弱,还纷争不断。越是贤明的皇家子嗣,越是让人惦记。”

“有理,之前你和我讲的那些婚事,我已经亲自去提亲了,事情进行的还算不错,尤其是荀家答应了和元规的婚事。元规一高兴,也答应了当我的侍讲,以后大家就经常见面了。”

“元规一代贤才,人称过江第一流,殿下得此良才,何愁大业不成。”

“太真兄,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给我想出了这个办法,我也得不到元规这样的良才。”

“殿下谬赞了,臣猜殿下派了人去余姚。”

“当然,你不是讲,要用虞家的奴客来练兵?”

“现在情况不同了,臣去了东海王府,又去了琅琊王府,改变了主意。”

“哦?却是为何,之前太真兄说得,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让我亲自掌握一支亲军,必要的时候,既可自保,又可立功。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好事,你怎么才去了他们俩那里一趟,就改了主意,莫不是他们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好处倒是都给许了,一个给了长水校尉功曹,一个给了车骑将军司马。”

“哦,这两个小崽子,出手还挺大方,太真兄看上了哪一个?”

“臣都没看上,还把庾怿推荐给了东海王,把王舒推荐给了琅琊王。”

“哦?你倒是心细,他们俩个答应了?”

“没有明说,但依臣看,会答应的。”

“好,这就是太真兄给我送得第一个礼物吧?”

“那现在,殿下会把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嘛?”

“都撤回嘛?那样会不会有些被动,容易被别人追着打。”

“那不是更好?晋王现在春秋鼎盛,殿下的锋芒太盛,可不是一件好事。”

“是嘛?那我们要做什么,才能让别人相信我们无意争斗,也无力争斗哪?”

“清谈辩难,臣听说殿下早就和桓彝、谢鲲这些清谈好手大宴过几回,现在既然江南几州安定,殿下为什么不把这种清谈宴会再办起来?”

“哦?太真兄的耳目还不少,连这事也听了去,不错,我是和桓彝、谢鲲都有交情,当时也是想拉拢周访父子,现在请他们来清谈也不是难事。只是如今世人皆知清谈误国,我这样反其道而行之,会不会让真正的有识之士寒心?”

温峤摇了摇头,说道,

“潜龙勿用,现在还不是殿下收拢人心的时候。”

司马绍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要不要也请长干寺的竺法潜来清谈?”

“自然要请,不请他,岂不是白操办了。”

司马绍听从温峤的意见,做起了清谈客主。

建康城中的风云暗涌,各家王府自有心思,王悦和王羲之离了建康,各奔南北。

王悦没有直下会稽郡,甩了身后的尾巴,向西进了鄱阳郡。

王羲之也没有急着奔向彭城,而是取道广陵,还在广陵城住了下来。

王羲之住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司马裒刚刚把车骑将军府的事情打点完,就听说王羲之还在广陵城的时候,立马放下手中的文书,来见王羲之。

“逸少,没想到,在广陵城,咱们又重逢了。”

“大王,臣在等大王的手谕,才好押着军粮去彭城,免得路上被什么人给抢了。”

“哎呀,那要我给你派多少兵马保护?我可是听说前一次你送去郗鉴那里的军粮,到了彭城,被抢了一大半。这些野将久不服王化,只怕我这点面子,吓不住什么人。”

“什么郗鉴?大王可莫开玩笑。臣可不认识什么郗鉴。”

“好,好,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过问了。你需要我写什么手谕,我现在就写给你。顺便你写信回家的时候,帮我提一句,我的军司马已经授给王舒。”

“可以,大王就给我写一些路条。再把那几位将军的任命书交给我,我去给他们带过去。”

“这……这合适吗?我听说周扶、徐龛这些人,反复无常,我怕你落在他们手中……”

“这大王不必担心,我自然有应对。”

“那好,那就好,我这就给你写。”

司马裒今天特别的好说话,刷刷点点就把王羲之要得路条写了出来。

“看来,是有高人给了大王指点。臣还是要劝大王一句,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

司马裒点了点头,说道,

“自然,自然,还请逸少帮我带个话,我知道以前有些事做得过分了,我现在别无所求,就想做个逍遥王爷。”

“我会给大王把话带到,至于他们信不信,臣就不知道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王羲之就整队出发。

王羲之刚出了广陵城,就横遭了祸事,连粮带人被绑到了高邮。

不多时,几个黑衣人就出现在王羲之面前,各个扛着刀,露着邪笑。

“江南是没有人了嘛?还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山大王,竟然派这么一个毛小子来押粮,你押得明白嘛?”

王羲之看着对面的凶脸,说道,

“蔡刺史,你这是要和我玩官匪一人?官也是你,匪也是你?”

为首的黑衣人正是徐州刺史蔡豹,揭下面纱,说道,

“王公子,你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没什么活路。我们也只有把你杀了,然后真的上山当土匪了。”

王羲之看了看身上的绳索,说道,

“蔡刺史,我要是你,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我以前看不起祖逖,觉得他总是南塘一夜,劫掠江南富户。现在我接任了徐州刺史才发现,晋王发来的饷银竟然都是白条,而且这徐州之地,流民太多,大城小坞,各自为战,就我这点衙役,别说去征粮了,出门不被抢,就是走了好运。”

蔡豹也是将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谁家刺史有办法会带头劫道,而且还是劫得军粮。

“所以我才说,这是蔡刺史的机会。”

“什么机会?”

“如果有这批军粮,蔡刺史能招募多少流民?”

“这……这真的行嘛?不会被问罪杀头?”

“蔡刺史不是已经把我都劫到高邮来了嘛?这些军粮不自然就是蔡刺史的了?”

“哎,王公子实话实说,咱可没有那个胆子劫杀王公子,毕竟江南的十数万大军还真闲着没事,我可不想走华轶的老路。我就想着劫个过路费,把手下兄弟们的口粮解决了,不用让兄弟们出海冒险。”

蔡豹也一五一十的说了自己的处境和想法。

“蔡刺史,既然这军粮是给北伐军的,那给谁不是给哪?”

“王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难道不是蔡刺史拳拳之心,募民为兵,支援祖刺史。”

“对,对。下官就是这么想的,不只是祖刺史有北伐之志,下官也有此想法,只是一直苦于囊中羞涩,这次王公子来了,也能让下官得偿所愿了。”

“哎,这就对了嘛。反正就徐州现在这个乱象,我这些粮食,恐怕还没运到彭城,就已经被各方流民帅抢完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用粮募兵,再用募来的兵押送粮食彭城,到时候把粮食和兵一同交给祖刺史。”

“王公子高见,实不相瞒,现在徐州这个地方,你有多少粮,就能招多少兵。下官只是怕,这私自招兵的事情,事后被人检举了,又免不了一死,下官也没有什么后台靠山。”

王羲之点了点头,眼神又扫了一下自己的绳索。

蔡豹立刻踹了一脚身边的人,骂道,

“有点眼色,还不把绑绳给王公子解开。还有你,傻笑什么?还不摆下接风宴?”

王羲之立刻被松了绑,请到了上座。

“蔡刺史不必担心,我这迟来了几日,就是找了个脑袋大的,来给你扛这个雷。”

说着王羲之把从车骑将军司马裒那里索要的一些将印凭信都拿了出来,摆在了蔡豹面前,

“蔡刺史请看,这些都是车骑将军府下的将印,拿着这些将印招个三四万人,都不算擅自招兵。到时候万一有人来找你的事,你就往我身上推。”

“看王公子这话说的,下官可从来没有遇到过王公子,这一切都是受了车骑将军的直接命令。”

“这么说,合适嘛?”

“下官也听祖刺史提起过,这车骑将军想借着郑家的手,伤害王公子,这下官可不能忍,下官虽然不是王家人,但心是向着王家的,请王公子放心,只要王家有所差遣,下官无有不从。”

“哎,蔡刺史这是干什么?怎么还跪下来,我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值不得蔡刺史这等大礼,快快起来,再跪就生分了。”

蔡豹连忙起来,说道,

“请王公子给下官半个月的时间,下官定为王家……额~朝廷训练一支新军。”

“哎,这才是一州刺史该说的话,不知道你听说过广州刺史陶侃的故事没有?”

蔡豹脖子后一阵发凉,好家伙,这是在点自己哪,但还是得装糊涂的问道,

“陶刺史百战百胜,但不知王公子说得是那一战?”

“我说的是他白天把甓瓦搬到门外,晚上又都搬回去,第二天继续这么搬的事情。”

“还有这种事情?下官看,陶刺史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吃饱了撑得。要是下官这地方,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能躺着绝对不站着,还搬什么瓦。”

“蔡刺史也要在我面前装糊涂嘛?”

“不敢不敢,下官膝下无子,下官和亲兄两门守一丁,只有一个侄子蔡裔,也到了读书的年龄,跟着下官怕是要荒废了,还得借王公子的面子,入王府跟着名师学习。”

“蔡刺史可是自己情愿如此?”

“当然,当然,这徐州太乱,下官巴不得这个蔡家的独苗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还请王公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