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肖紫衿那厮，信誓旦旦的，总说大小姐婚礼那日，临堂悔婚，改嫁李相夷，是大小姐误惹了妖邪之物，被迷惑了心智……”
“你现在还信他吗？”
出去另外扎营休息的路上，厨子问乔大叔。
乔大叔默了片刻，道：“无论前因如何，至少，我相信，大小姐此刻是喜爱李相夷的……并且，比她十年前对李相夷的喜爱更甚。”
因为十年前的李相夷，年轻气盛，就如同那初升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灼人眼球，也不免我行我素，晒得人憔悴……
而一别十年之后，他却宛如静水深流，润物无声了。
便是有镜妖的幻境影响，
某些已经刻进李相夷骨子里的东西，也再改变不了。
这里不是指他残躯病弱，风华衰败，绝世武功，十不存一……那些外物，在乔大叔眼里，后面都是可以找灵药、名医，给李相夷治好的。
而是一些更内在的方面，比如说性情、作风。
………………
厨子道：“我细观了李相夷一些时日，他待大小姐虽素来温柔耐心，但如今比起当年那时，却是明显更细心、妥帖了数倍。”
“当年他若能有今日三分，为人周到，大小姐也不至于和他订婚五年，从尚未及笄到双十年华，都未成亲了。”
“罢了、罢了……”
“总算好饭不怕晚……”
………………
乔大叔闻言不置可否道：“听说肖紫衿最近，和四虎银枪之一的何璋有过交流……”
“欲在十月，小姐召开的四顾茶会上，宣布李相夷当年一些丑闻。甚至、把单孤刀的死，栽赃陷害给李相夷……”
“让老三去肖家，拜访一下肖紫衿吧。”
“李相夷或许此生再难入武林了，但是，大小姐是主人掌上明珠……”
“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没死干净呢，怎么能让明珠染尘，被小人玷污？”
肖紫衿、
他是这十年里，江湖无高手，被庸人们捧昏了头吧。
居然敢在被乔婉娩明确拒绝后，还不死心的纠缠她。四处造谣，想以此令乔婉娩改变心意……
难道是以为乔婉娩十多年来，一直稳压天机山庄何晓凤，名列武林第一美人宝座，无人可动摇，是因为李相夷当年英雄盖世，为她添彩了？
还是以为，那都是因他紫袍宣天，肖紫衿的威名？
可是乔婉娩豆蔻年华，初长成，还没认识他们俩的时候，就已经芳名远扬了啊。
而一个世人皆知的真理：
美丽的事物，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那份美，就等同于悲剧。
乔婉娩父母双亡多年，至今也没成为悲剧。
背后显然是有股力量护持她平安的。
所谓世家高手，
和少林、武当这等历史悠久的大派类似。每一代走上台面，支应门楣的强者，看似都不弱了。可和他们水面下，代代积攒出的底蕴相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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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
肖紫衿其实也出身于武林世家来着。
所以他在乔三——乔总管，找上门的时候，非但没有见好就收，适可而止，还言辞振振的为自己狡辩，
说，
“阿娩只因一个幻境中事，就狠心，要与我断情……我百口莫辩。可李相夷活着，进那幻境的表现，又当真比我好吗？”
乔总管：“大概他的确是要比你好的。”
不然大小姐又怎么会再爱上他？
只是、幻境试心……
原来那才是大小姐突然变了心意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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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楼中，
“李莲花，你最近一声不吭的跑哪里去了？我不过是从慕娩山庄参加个婚礼回来，怎么就不见你人了？”
“哎，你最近是被哪家富婆包养了吗？”
方多病上下打量着有段时间没来的莲花楼：虽然楼还是那个楼，大体上是没什么变化吧……但是小细节上的改变，可就太多了。
桌上新铺的，雨后青蓝的桌布，四边都绣着鹅黄色的迎春花。一眼望去，清新雅致，又生机勃勃。
灯座上的罩纱，新换成了当季的软烟罗。点灯之时，光晕朦胧，如何好看，姑且不提……那玩意的价格，说寸尺寸金不至于，一尺一两银还是要的。就不是方多病眼里，李莲花能买得起的。
楼里除了原有的檀木香外，还更多了丝淡淡兰香，柔和雅致……
方多病绕着李莲花转了三圈，
狐疑的道：“你终于答应小慵，入赘苏家了？”
………………
李相夷：“胡说八道什么！”
乔婉娩和小镜妖，还在楼上玩呢。听见这话了，还了得？
虽然李相夷从少年出道开始，身边的桃花就没断过，乔婉娩从前也不太在乎，有胆大的女子，向他表露好感。
但李相夷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知道乔婉娩从前不在乎那些事，主要是因为相信他……而她之所以能相信他，那还不是因为李相夷平时够自律、自觉、洁身自好吗？
现在就是考验李相夷自觉性的时候了。
“我和苏姑娘清清白白，只拿她当小妹看。你小子别口无遮挡的，坏了苏姑娘清誉。”
他劈手赏了方多病一个暴栗。
………………
方多病抱头防御道：“我猜也不是苏小慵，她从前又不是没在小楼待过，从不见有这份情致……”
最多给李莲花打扫打扫小楼卫生罢了。
或者说，
李莲花从来只允许她帮忙打扫一下小楼的卫生。而拒绝苏小慵对他生活的更近一步打扰。
所以说、
究竟是谁呢？能让表面上，看似温和油滑没脾气，骨子里却冷淡疏离，甚至凉薄的李莲花……允许她进入小楼，改造小楼，改变他十年如一日、不变的生活？
方多病可太好奇了。
好奇的连他这次，特意来找李莲花的目的都忘了。
好在李莲花还记得问他。
………………
“啊？我来找你干嘛的……喔，”
方多病终于想起了来意，道：“之前慕娩山庄，肖紫衿和乔婉娩大婚，最后变成，乔婉娩和我师父李相夷冥婚的事情，你知道吧？”
当然，他们那天还在婚礼上碰面、说话了呢。
李相夷：“知道。”
方多病：“肖紫衿在乔婉娩嫁给我师父以后，就疯了。一方面非说乔婉娩临堂悔婚一事，是中邪了……”
“一方面还四处造谣，抹黑我师父身后名。甚至不惜和何璋联手，污蔑当年，是我师父杀了我爹……”
“你爹？”李相夷闻言挑了挑眉，道：“你爹不是当朝户部尚书方大人吗？”
“那是我养父。”
方多病对李莲花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来我爹娘不能生育，才收养了我。”
“其实我是天机山庄二小姐何晓兰，和当年四顾门二门主单孤刀的血脉。”
也就是说，
本来他娘，应该是他大姨。他爹方大人，其实是他姨父。
………………
李相夷：……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所以现在你是想……”李相夷的神情复杂。
方多病：“查清楚当年我爹身亡的真相，给他一个公道，也还我师父一个清白！”
………………
李相夷：“算了，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查也不好查。
关键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单孤刀他十有八九还活的好好的……所以与其花力气查他当年诈死一事，不如直接去找单孤刀本人，来的利索。
………………
方多病：“再多年过去，我也一定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毕竟双方当事人，一个是他的至亲，一个是他最仰慕的偶像。
“而且我现在已经查出线索了……”
从当年单孤刀手下的旧人刘如京，与何晓兰生前留下的一本画册中，方多病找到了有关罗摩天冰的痕迹。
凭借直觉，他认为罗摩天冰应该是某个机关的钥匙……而单孤刀当年的死，或许就和这东西有关。
方多病道：“……这次我就要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百川院的刑探！”
………………
“……你查到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李相夷听完了方多病的讲述后，迅速把罗摩天冰和罗摩鼎联系到了一起。
想到岑婆也说过，罗摩鼎必须要集齐四枚天冰，才能打开。
如今在罗摩鼎已入万圣道手中后，
那四枚天冰，定是以单孤刀为代表的南胤后人们，最想得到的东西……
李相夷决定了，
他要和方多病一起去追查，那些罗摩天冰背后的故事。
………………
………………
乔婉娩：“那么，你把镜妖带着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重建四顾门，等你回来。”
“……好。”
李相夷目光深邃，轻轻拥住乔婉娩，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此时此刻，
当然也很清楚，之前他刚从镜妖的幻境里脱离，听说了万圣道的事情，就要重开四顾茶会，召集江湖高手，去平息此患。是很有问题的……
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四顾门已经解散了十年。
十年之前，
李相夷是四顾门主，武林魁首，江湖正道领袖……一呼百应。
他开会所说的话，就是毋庸置疑的武林大局。
而现在、不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