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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面色如常,反倒是阿青气得面色发红,不停咳嗽。

“你们不要再说了,明明是丁副将他——”

阿青就是曾经在京城附近村落被恶女逼着离开家参军的那位阿青。

他从青城参军,本以为自己能靠着努力闯出一片天地,但是没想到刚参加训练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后来他跟着部队到了北境,当了小兵,还是被其他人给欺负着,日子过得更加不堪。

他在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中,上过战场,杀过北戎人,受过伤,挨过打,挨过饿……

他想着,自己最好的最终归宿可能是死在战场,就算尸骨无存,起码还是战死的,总好过在军营被人欺辱死,毫无意义。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新来的士兵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在村中认识的人,叫做二狗,而且当初还帮过自己好多次。

二狗是被丁副将带进来军营的,一来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

庆幸的是,二狗还认得他张青,自从他来到军营后,自己再也没有受到过其他人的欺负。

阿青从前还以为二狗运气好,得到了丁副将的赏识,以后肯定能混出个军功,衣锦还乡。

但是时间过去越久,他越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丁副将就没有打算提拔二狗。

他不仅依旧让二狗住在最此等的军营中,让他被众人猜疑辱骂,甚至还总是霸占他的功劳,将二狗当成工具。

阿青有一次在战场上被二狗救到身边,亲眼看到丁副将将二狗推倒身前挡刀……

他气愤极了这样不拿他们这样的士兵当人的人,尤其是这次,大将军昏迷不醒,但是明明就是二狗将他救出来的,丁副将却提都没有提过他的名字。

阿青在这次北戎偷袭中受了重伤,又回到了这个所谓的伤兵营。

他这一年多反复在这里煎熬,好了就回去军营中,不好就继续待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这次是活不长了,但是二狗不能总是被这样欺负。

起码在他死之前,要为二狗讨回一个公道!

可惜伤兵营几乎没有人信他的话,甚至还连累二狗遭受了更加严重的辱骂。

阿青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更加挫败。

二狗听到那些辱骂,没有愤怒,他将手中一直提着的酒壶往阿青脸上扬了扬,然后‘啵’一声打开了酒壶。

浓郁的酒香充满了整个帐篷,那些叫骂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北境最出名的烈酒。”

“好香啊,闻到这个闻到感觉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还有药味,是那个能健体的酒,他怎么拿到的?”

阿青也吓了一跳,看着面前那一壶不算小的酒壶,欲言又止。

白天他还一直嚷嚷着让二狗去主营讨回公道,二狗不言不语的,等到快要天暗才出去。

这酒哪来的?

总不能是上面赏的吧?

二狗没有解释,顺手将盖在酒壶上的小碗当酒杯,给阿青倒了一碗酒,放到他的面前。

“阿青,给,喝吧。”

帐篷的油灯不知道被谁点亮了,幽幽的黄光将帐篷照亮。

阿青刚想接酒,突然看到了对面一双双冒着光的眼睛,吓得差点发出尖叫声。

……

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发展成了如今这样,只见大家都端着碗,眼巴巴地看着某个方向。

二狗在给他们分酒,每人两口这么点,虽然少,但是他真的在分。

在不久前,大家还以为二狗是在炫耀,忍不住想要继续酸几句的……

“谢,谢谢。”

他们干巴巴地道谢,脸上神情有些怪异。

“不,客气。”二狗回答。

阿青撇嘴,看着刚才骂得最凶的那位男子道谢,心中不屑。

这些人就喜欢欺负二狗不说话罢了,若是他,将酒给倒地上都不给他们喝!

这酒似乎真的很有效果,除了昏睡不醒的伤员,大家都将手上的酒给喝了,感觉暖呼呼的,连伤口都不痛了,不禁眼睛发红。

刚开口道谢很难,但是一旦开口后,大家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众人看着高大魁梧,坐在小凳子上显得格外明显的二狗,纷纷向他道歉。

“对不起啊,小兄弟,我们刚才不是故意的。”

“对啊,瞧我这腿,已经看不到希望了,人就昏了头了,胡乱发泄……”

“昏了头,乱骂人,你不要计较……”

“都是因为昏了头,伤口痛,明明是为军营拼了命的,凭什么将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今夜是腊八夜,每年这时候,俺娘都会允许俺喝家中酿的米酒,喝个醉……”

大家说着,沉默了一瞬。

“别提那些有的没的,小兄弟,你叫二狗是吧?

谢谢你带来的酒,我铁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命活着,若是活着,以后肯定与你拜为异姓兄弟,往后听你的!

若是活不成……那也谢谢你这送别酒,等我下辈子报答你!”

众人默然,离他最近的人推了他一把:

“你这话说得就好听!死不死的,晦气玩意!”

也不知怎么的,众人开始嘻嘻哈哈开来,说着各种玩笑话。

有人甚至还想要隔壁床给家中妻主写信,说因为那人整天在他面前吹嘘自己妻主多好,看上了他妻主,要与他做兄弟。

那床的男子脚受伤不能动,但是气的不行,伸手抄起鞋子就朝他那边扔,嘴上念叨着做白日梦。

阿青看着他们在闹,不知怎么的也笑了起来,眼眶却是红的。

他觉得二狗身上总是有一种神奇的能力,明明刚才还是一群说话难听,仇视他们的人……

不过一会,如今帐篷中的气氛已经与之前的压抑萎靡不一样,总觉得连灯光都暖了几分。

他重新躺下来,看着帐篷的顶部,呼出一口气。

他也同其他人一样,觉得自己可能这次活不下去了。

这所谓伤兵营,其实从前他也待过,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干等死的状态。

从前起码还有人给他们送吃的,军医也在这守着。

但是现在,除了几日前来的军医,后来就没有人来过,不仅不来,甚至送来的干粮都是硬成冰坨子的一小团窝窝头。

也就只有二狗愿意来看他,拿自己的衣服与他换,甚至还将他的干粮换给自己……

阿青如今想着,死就死吧,在这样快乐的气氛中死,总比在压抑冷寂中死去好点。

也不知道家中爹娘他们会不会哭,家中哥哥们能不能好好照顾他们……

乐融融的帐篷中突然被打开,来人撑着帐篷门不松开,冷风灌进来,吹得靠近门那边的人一哆嗦。

“爹的,谁开门不关,冻死我了!”

有人瞪着眼睛看过去,与一双威严的眼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