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还告诉裴风,麻衣曾告诉他生父,待他道基尽毁之时,便是他父子团聚之日,裴风的脑袋登时嗡鸣了起来,蓬莱真人么,他几乎就是在裴风道基尽毁的时候出现的。裴风有些难以置信的向裴度询问道:“蓬莱真人是我父亲?夏国王爷?”裴度显然也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李缙竟然一直不曾表明身份,最后还是逄雪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此事。裴度和逄雪让裴风快回去与李缙父子相认,裴风临走前,回过身跪在裴度和逄雪面前,磕了九个响头,这才离去。
只是裴风这一路心中却一直在天人交战,当初是因为李缙以为裴风害死了妻子,所以才将裴风丢给了裴度抚养,如今裴风杀了界灵,也算是为母亲报仇了,但李缙为何还是不肯认自己这个儿子?飞到中京上空后,裴风却停下了,也许现在这情状况更好吧,李缙知道裴风是他儿子,裴风知道李缙是他父亲,这就足够了。
裴风飞走了,回到了玄机天,虞芝劝他与李缙相认,但裴风却觉得已经没这个必要了,裴风进入月隐清笛秋山图中,在虞芝怀里哭了一夜。他也终于记起了,他所有关于母亲的梦境,实际上他听到的都是逄雪的声音。自幼他只知道雪姨刀子嘴豆腐心,此时他才知道,逄雪是怕最后她会舍不得自己离开。而裴度称碧风珠是裴风生母的东西,当时却是母亲救了他两命,他从父亲那里要来碧风珠,迫使界灵陷入沉睡,让他得以活下来。而后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诞下……他父亲是大富大贵之人,母亲也是至伟至善之人。
裴风也理解蓬莱真人为何会将自己留在裴度手里,他若带着仇恨养大自己,自己怕不是早就走火入魔,去了修罗界了。他当时的心静不下,但却选择了一个最冷静的办法。而义父和雪姨也是至仁至义之人,同时也是至慈至信之辈,正是在他们的呵护下,裴风才能无忧无虑的成长起来。
次日,裴风从秋山图中出来,却见门口的令牌上有一张传音符,裴风连忙取下,却是贺邡的传音,他现在正在蓬国东边的望海山西边的咸雪城,他发现有一家人似乎是在等着燧天鼎救命,反正是一共需要三个鼎。裴风闻言大喜,这不正应是天地人三鼎么。
裴风当即祭出子川,向蓬国飞去,两个半时辰后,他出现在了蓬国咸雪城,不多时,他便发现了贺邡的踪迹,一头白发的他,甚是惹眼。他却是在一处废墟之外,裴风正想说贺邡真会选地方时,却被贺邡拉入“废墟”之中,此时裴风才发现,这只是一道幻阵,此地内部竟是一巨大的院落,只是这处院落颇为诡异,没人也就算了,这里的时间似乎与外界不同,外面是正午,而院中却是清晨。贺邡告诉裴风,当初他向城中百姓打听哪里有怪异之事发生,他们便指向了这里。当贺邡进入此地后,却见其中只有鱼老先生和其卧病在床的女儿在这里。
鱼老先生叫鱼荀,七百年前其女鱼歌到望海山中采药,却中了奇毒,回天乏术之际,却遇到一位老神仙,那人赐鱼荀两个鼎,得以让鱼歌在昏迷中长存,只不过,鱼荀不能离开女儿太远,否则鱼歌会一命呜呼的。故此鱼荀的修为再难长进,最要命的是,鱼荀需要自耗寿元为女儿续命,本来以他的修为,早该寿尽了,但为了女儿,他自己研究出了一个惑心之法,能将修为不高于他的人困在此地,而后以他人阳寿,为女儿续命,如此这般,已经快五百年了,期间被他害死的人不计其数。鱼荀本也要害了贺邡性命的,但却不是贺邡对手,后来他百般祈求,贺邡才承诺,先救他女儿,鱼荀也承诺,只要能救活他女儿,他自当引颈受戮。
经贺邡了解,他才发现鱼荀所描述的第三个鼎,与裴风的燧天鼎极为相像。裴风听罢后,立刻给了贺邡一个熊抱,并直言,他也在找此人,此人所说的那个老神仙,便是裴风一直要找的人。贺邡连道:“好险好险,还好我当时冷静,要不然这鱼荀肯定会被我劈了。”
待裴风进入这时间错乱的院落中后,却感觉到一阵异样,不过此时华济也称,他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看来此地正是裴风苦寻之处。很快,屋中走出一位老者,老者身上戾气甚重,裴风一时间有些迟疑,贺邡让裴风不必担心,裴风点点头,而后取出了燧天鼎,呈与鱼荀,后者顿时双眼放光,而后老泪纵横的道:“七百年了,我等你等了七百年了,请、请少侠快救救我女儿。”
裴风也不再迟疑,虽说他并不清楚该如何用燧天鼎救人,但还是跟着鱼荀走向了后院。不多时,鱼荀带着裴风、贺邡到了其女的闺房,他有些局促的道:“少侠且将鼎与我,我知该如何施救。”裴风闻言,将燧天鼎推给了鱼荀。接着便看到鱼荀又祭出两个金鼎,而后悬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周围的光影急速变幻,三鼎落于鱼歌身边,有那么几息,裴风感觉时间似乎凝固了,紧接着,另外两个金鼎化作两半,鱼歌轻轻睁开了眼。裴风欣喜的看了一眼鱼荀,却见他已经老的不像样了,鱼歌甚至没认出他来。
鱼荀见鱼歌想要下床,连忙走了过去道:“小姐、小姐,你大病方愈,不可随意走动,我带两位少侠先告退了。”鱼歌急忙问道:“我爹呢?”鱼荀并未回答,只是双目通红的推着贺邡、裴风走了出去。到了前堂,鱼荀忽的跪在了二人面前,而后说道:“老夫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恕,故将全部寿元转移给了小女,还望二位少侠能好生照顾我女儿,呵——”说罢,鱼荀便断气了。许是父女连心,鱼歌忽的泪眼婆娑的推门出来,她四处喊着“爹”,但空荡荡的院落,再没人能回应她什么了。裴风抱起鱼荀的尸身,贺邡则走向鱼歌,而后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鱼歌这才知道,裴风怀里的那须发皆白,面似靴皮的“老奴”,便是其父鱼荀,她顿时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鱼荀忽然睁开了眼,他对鱼歌说道:“凡儿,日后你便跟着贺少侠吧,少侠答应老夫一件事,老夫心愿方能了啊,娶凡儿为妻,照料她一世,可好……”这次鱼荀是真的断气了,之前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只是他现在死不瞑目,贺邡见状,只得答应下来,鱼荀这才合上眼睛。
裴风收了燧天鼎,而后贺邡取下无相众生塔,挂在胸前,背起鱼歌,裴风抱着鱼荀,向望海山飞去,鱼荀尘缘已了,也当入土为安了。鱼歌跪在父亲墓碑前,哭的撕心裂肺,贺邡站在一旁,为鱼荀超度着。鱼荀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但作为父亲,他确实颇为伟大,鱼家之中的景象,在大多时间中,只是在一遍遍的重复着同一天的光景,七百年,二十五万两千天,七百个寒暑,七百年孤独,七百载绝望,七百岁徜徉。
此时裴风察觉到了一阵异样,他回头看去,却见一须发皆白的白衣老者,站在不远处,华济立刻认出此人便是华天君。裴风连忙走上前去向他致礼,而后向其表达蓝鬃妖皇对他的感谢。伴随着花翼的传音,蓝鬃妖皇的诅咒彻底破除,裴风也再次向华天君跪地致谢。
华天君将裴风扶起,而后从裴风丹田中召出了燧天鼎,接着对裴风说道:“这最后一道封印,我已无力解开,但你也不要急着将其解开,待你到了修罗界后,再考虑此事吧,至于这封印如何解开,我会告诉华济的。你、很不错,与我想象中的一样,除了你寿命悠长外,其他的方面,你无须太过相信命运,命运从不是既定的,否则便也不会有天地仙魔,六界众生。顺应天命活着,只是不累罢了,这种道路不适合你。你有四海瓶,想来应是见到九能了。”裴风目光中有些失落的点点头,华天君取出了一把怪异的长棍,其上的方棱与裴风当时在冰钩岛界中界内遇到的藏宝洞门上的锁孔一模一样。华天君很明显是要将此物赠给裴风,但当华天君开口后,裴风却有些震惊了。
“这是我女儿缃璃,当初我在赤霞湖得到混沌元胎,此物到我手中后,我日夜呵护,将其视若己出。后来我为了避免他人抢夺此物,更是将其藏于我女儿体内,但混沌元胎不通人性,对我之前的呵护做出反应时,却以混沌之气害死我女,致使我女精血魂魄融于其中。可惜,三鼎之法我是后来才悟到,自那时起,我便不打算继续独活下去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希望缃璃在你手中,能变成我女儿的模样……此宝之中蕴含我一部分道法、宝藏……走了……”语毕,华天君的魂魄散了去,华济沉默了,而裴风手中的缃璃变了模样,从之前非金非玉的奇异短棍,变成了一把宝剑的样子。而此时贺邡与鱼歌也看到了裴风呆立在后方,手托宝剑,身边漂浮着燧天鼎,他们未曾看到华天君,一如玄机天中五人看到过九能天尊。
天色将晚,但鱼歌不愿离去,贺邡再次背起鱼歌,向远处飞去,裴风怔怔的跟上贺邡。这两天的经历让他有种如梦似幻之感,他忽然感觉身心俱疲,待回到鱼府后,裴风却倒在地上睡着了,一夜无梦。次日醒来,裴风却发现鱼歌的头发也在渐渐变白,贺邡称鱼歌修为不高,大限将至。裴风自是也察觉到了鱼歌只有筑基七阶的修为,他连忙炼制了元胎化气丸和立乾丹魂散,并将丹方教给了贺邡。待鱼歌渡过金丹雷劫,她便有足够的寿元提升修为了。裴风还将贺陈唤了出来,鱼歌被其父托付给了贺邡,贺邡如今也算是有了家室了,虽说二人暂时不能成亲,但也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