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段祁州。
段祁州替阮明月拦下了翁美芯的巴掌。
阮明月没想到,在段家和汤家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段祁州会出手护她。
翁美芯大概也没有想到,她目光轻颤着,望着段祁州。
“别打了,现在不是你教训女儿的时候。”段祁州冷声斥道:“汤家贵客面前,别太放肆!”
话落,他推开了翁美芯的手。
翁美芯猝不及防,跌回轮椅中。
阮明月清醒过来,段祁州并不是要护她,只是觉得她们母女让段家在汤家人面前丢了面子,仅此而已。
段祁州脱下了外套,走到汤景芊的面前,将外套系在她的腰间,以挡住白裙上的那一块墨渍。
“裙子坏了不妨事,你要几件我便给你定制几件,最主要的是别影响心情。”他温声哄道。
汤景芊原本气愤的脸瞬间缓和,还透出了几许红晕。
段老爷子和汤家两老互换了个眼神,脸上也重新浮起笑意,果然,还是段祁州会哄人。
“谢谢祁州哥哥,只是,我不能这样白白被欺负,我需要阮秘书的道歉。”汤景芊见段祁州都哄着她,越发持宠而娇。
段祁州闻言,冷脸看向阮明月:“道歉。”
“我没有泼她,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道歉的。”阮明月态度坚决。
“不道歉,那就滚出段家!”
阮明月瞳仁里的光暗下去,这一幕和之前的设计稿泄露事件何其相像,哪怕汤景芊的自导自演再拙劣,段祁州依然会无条件的支持她信任她。
“滚就滚。”阮明月说。
反正,她也不是自愿来段家的。
“月月。”翁美芯试图制止,“你听话,服个软道个歉,我相信汤二小姐大人大量会原谅你的。”
“不用了,我不需要她的原谅,我现在就走。”
阮明月说完,转身上了二楼。
汤景芊得意一笑,用一条裙子换阮明月被赶出段家,这个结果她很满意。
“祁州哥哥。”她挽住段祁州的手,甜甜道:“谢谢你为我撑腰。”
“祁州以后就是你老公了,他护着你给你撑腰,天经地义。”段老爷子道。
汤景芊笑得更甜了。
**
阮明月上楼收拾了行李。
翁美芯由保姆推着跟上来。
“你先出去吧。”翁美芯对保姆说。
“是,太太。”
保姆出去了,翁美芯立刻合上了房门。
“月月,刚才对不起,妈妈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事情。”翁美芯变了脸,一把抓住阮明月的手,“可是妈妈没办法,妈妈在这个家里人微言轻,汤家又是未来的亲家,连老爷子都让着三分,我不敢得罪他们。”
“没事。”阮明月淡淡推开了母亲的手。
“你生气了?”翁美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阮明月的表情。
“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你在怪我,我看出来了。”翁美芯眼眶泛红,“你在怪我没有护着你,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我在这个家里……”
“妈!”阮明月打断了母亲翁美芯的话,“我就是太考虑你的立场了,我今天才会站在这里!不然,你以为我住进段家是稀罕段家的大别墅?还是稀罕段家一日三餐吃得好?”
寄人篱下的滋味,比什么都难受。
尤其,这个家里还有段祁州。
“月月,妈知道你是为了我。”
“你知道我是为了你,你知道我总是会为了你舍弃一些自己的原则和坚持无条件的支持你,站在你的身后,可是你呢,你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和维护都没有。”阮明月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母亲刚在那狠戾的一巴掌,不止扇在她的脸上,更是扇在她的心头。
“月月,妈错了,可妈真的别无选择。”
“你别无选择吗?不,你有,你只是没有选择我而已。”阮明月俯下身来,平视着翁美芯的眼睛,“妈,我再问你一次,你在段家真的开心吗?”
翁美芯不语。
“你辛苦委屈了半辈子,当初你再婚,我真的很为你开心,可现在,我觉得你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迈进了另一个牢笼。在段家,你衣食无忧没错,可是,你连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都没有,你连维护自己女儿的权利都没有,你真的快乐吗?”
“月月,你不懂,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在翁美芯看来,段家两个老的迟早会死,段祁州也迟早会组建自己的家庭,到时候,她只要拿捏住了段秋明,她想要什么都会有。
豪门生活,不就是靠熬么。
暂时的忍辱负重,能换来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会亏。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日子是你自己过,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阮明月起身,拉上她的行李箱,“我看你的腿恢复得不错,我也不用留在这里照顾你了,我先回去了。”
“月月……”
翁美芯看着阮明月的背影,脑海中细细算着利害。
今天段祁州在汤家人和段家人面前那样给阮明月难堪,想来这两个人是真的断了。既然断了,那阮明月就算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没有问题了。
思及此,翁美芯决定不再假惺惺地挽留。
阮明月头也不回地下楼。
楼下,段秋明正在等着她。
“月月,你真的要走吗?”
“是的,段叔叔,我妈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
“谢谢段叔叔。”
阮明月说完,拖着行李箱离开了段家。
她离开的时候,段祁州还陪着汤景芊一家人在段家的花园里赏花。
**
阮明月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窗通风,打扫卫生,然后倒头就睡。
在段家这几天,她真的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的出租屋虽然没有段家豪华,但是安全感满满。
阮明月一觉起来,脸颊肿胀得厉害,母亲翁美芯扇她的那一巴掌,下手着实狠。
她看着镜子里半边隆起的脸,想着去楼下小卖部买个冰袋敷一敷,结果一打开门,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
阮明月警觉地朝走廊里望了望,但走廊里空无一人。
她谨慎地慢慢打开袋子,发现袋子里是一管活血消肿的药膏和一个冰袋。
是谁把这东西挂在这里的?
阮明月脑海里第一反应是段祁州。
可思索几秒,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段祁州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他不可能再为她安排这些,而且,他现在一定正忙着和他未婚妻一家在一起,怎么可能还会为她分神。
或许是母亲翁美芯。
母亲打了她,心里愧疚,所以派人送药来。
阮明月敷了脸,又涂了药膏,第二天,脸就消肿了。
幸好看不出来了,否则,她上班都去不了。
阮明月在段氏的交接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
褚飞和陈雅盈天天都在盘算着散伙饭的事情,最后,他们把散伙饭订在了中裕楼。
中裕楼的菜品在榕城算是数一数二,价格自然也是数一数二。
“你们干嘛订那么好的地方啊?”阮明月问。
“当然是想趁阮秘书离开之前再让你放点血啦。”褚飞说。
“你有点良心吧,我接下来就是无业游民的状态了,你还好意思敲诈我。”
“开玩笑开玩笑。”褚飞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打算把段总也一起叫过去,然后让段总买单。”
阮明月的笑容僵在唇角:“段总应该不会去的吧。”
“那必须去啊,你是他的秘书,你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两年多,如今你离职,他肯定得送送你啊。”
阮明月沉默。
按照常理,是应该如此的,可是,她和段祁州并不是同事们肉眼看到的“和平分开”,他们之间的切割,血肉模糊,段祁州怎么可能再为她送行?
他们正说着话,段祁州正好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段总!”褚飞趁着大家都在,壮胆朝段祁州喊过去,“段总,阮秘书今天最后一天上班,我们想着等下请她去中裕楼吃顿散伙饭,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
段祁州清凌凌的目光在阮明月的脸上一扫而过。
“我没时间,你们去吧。”
他说完,径直走到电梯口。
阮明月心头一空,果然,她就知道。
褚飞有点失望,等段祁州走进电梯下楼后,轻声吐槽:“段总也太无情了吧,阮秘书好歹跟了他这么久,连顿散伙饭都不一起吃。”
他话音刚落,手机震了震。
褚飞打开手机,立刻大叫一声“哇”。
众人都看向他:“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褚飞亮出屏幕,激动地说:“段总给我转了十万块钱,说是今天晚上散伙饭的餐费。”
“十万?天呐,段总出手也太阔绰了吧!”陈雅盈道。
“我收回段总无情的那句话,果然还得是段总,大家晚上可以不用拘着,尽情点好酒好菜了!”
办公室一片叫好声。
阮明月默默抿紧了唇。
**
晚上这顿散伙饭,因为有段祁州的赞助,大家都敞开了肚皮吃喝,兴致高昂,冲淡了离别的感伤。
阮明月被灌了不少酒,可奇怪的是,她一点醉意都没有。
直到饭局结束,大家在中裕楼门口拥抱告别时,她才隐约开始难受。
褚飞给阮明月安排了车,送她到小区楼下。
阮明月刚一下车,就看到了段祁州倚在楼道口。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衫,整个人几乎融入夜色,唯有指间那点猩红的烟火,让他的存在醒目。
阮明月脚步一滞,反应过来后,大步与他擦肩,想直接越过他上楼。
段祁州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他开口,嗓音因为抽烟而变得沙哑。
“段总,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段祁州冷眼看着她:“很开心吗?终于摆脱我了?”
“什么?”
段祁州点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视频是刚刚在中裕楼吃散伙饭的时候拍的,视频中,阮明月正和陈雅盈挨在一起,开怀地大笑着。
这段视频是褚飞拍给段祁州的,褚飞的本意是觉得老板花了钱,他就有义务反馈给老板,因为他的慷慨,大家吃得喝得很开心,谁知道结果适得其反,直接触了老板的逆鳞。
“大家为我践行,我难道要哭哭啼啼吗?”阮明月问。
“你的开心不像是装的。”
阮明月觉得他无理取闹,懒得理他,正欲迈腿离开,却被段祁州一把抱进了怀里。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比她的轻。
“段祁州,你干什么?你松开!”
阮明月用力推搡他,他纹丝不动,将头埋在阮明月的脖颈里,低声问:“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出国?”
“不要!”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他捧住她的脸,手指摩挲着阮明月被翁美芯扇过的那一侧脸颊,语气带着一丝心疼,“你为这个考虑,为那个考虑,谁又考虑过你?”
“不管怎么样,她是我母亲,是我的亲人。”
“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算汤景芊的未婚夫。”阮明月冷冷提醒他,“段总,别忘了,下个月十八号,你要订婚了。”
“没忘。”
“没忘?没忘你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出国?怎么?你想国内娶一个,国外养一个,从此国内国外两个家吗?”阮明月眼眶发热,“请问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夜色冷寂。
两人沉静地望着彼此,段祁州忽然低头,用力将唇碾向她。
阮明月一时躲闪不及,唇瓣被他吻得又疼又麻。
这是他吻她吻得最凶的一次,带着把她吃拆入腹的气势。
阮明月死死挣扎着,两人唇齿相磕,吻到最后,唇间尽是血腥味。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段祁州喘息着控诉,“我一次又一次放下自尊来找你,你说我把你当成什么?”
阮明月已经被他吻得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和理智,她只想快点逃回自己的房间里。
她用力拂开他。
“我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总之,我已经从段家离开,也已经从段氏离职,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也再无任何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