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心脏移植手术后心脏主动脉瓣膜功能没有完全恢复,引起心脏供血不足。”医生说。
“严重吗?会有危险吗?”翁美芯抓着医生的胳膊,“我女儿她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还需要后续密切观察。”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她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已经吃了很多苦了,你一定要救救她!”
翁美芯疯了一样求着医生,就差下跪了。
阮明月看着母亲这般急切,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母亲像在乎妹妹一样在乎她,那那日火场,她还会不会丢下她?
想来,肯定是舍不得的。
可明明都是女儿,母亲为什么会区别对待?
她觉得自己魔怔了,已经陷入这个自证的怪圈,难以自拔。
“家属先别激动,我说了,后续再密切观察,情况不一定是最坏的,明白吗?”
沈佳姿能听出来,这是医生惯有的话术,她拉住了翁美芯:“阿姨,你先别着急,等后面看看小葵的情况再说。”
“嗯。”
阮向葵被送到了病房里,她还没有醒,阮明月和翁美芯一左一右坐在病床前守着,两人都忧心忡忡的。
没一会儿,翁美芯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调整了一下情绪,走到窗户边接起电话。
“哎哟,褚太太啊,今晚真是抱歉了,我女儿有点不舒服,在医院呢……她呀,都读大学了,还小孩子心性,缠着我不让我走,真是对不住了,你们都吃好喝好,账挂我,我改天再请大家吃饭。”
翁美芯有意隐瞒了阮向葵有心脏病这件事情,毕竟,她还想着,等阮向葵再大一点,她要在这些富太太的儿子中间,给她物色一门好亲事。
如果被人知道阮向葵有病,那她的如意算盘就黄了。
翁美芯这个电话挂了,另一个电话又响了起来。
“你好啊姜太太,什么?你要来医院看我女儿?哎哟不用不用,你也太客气了!我女儿就是有点低血糖晕倒了,没什么大碍,不需要劳你跑一趟……好好好,我改天带她去你的度假村玩。”
沈佳姿听着翁美芯在电话里睁着眼说瞎话、游刃有余的社交,悄悄对阮明月竖了个大拇指。
“你妈现在,真有豪门太太那味儿了。”在沈佳姿的记忆里,上一次见翁美芯,她还是个穿着质朴、与人交谈小心翼翼的中年妇人。
人一有钱了,底气足了,果然就不一样了。
阮明月无奈看了翁美芯一眼。
她只觉得母亲越来越陌生。
**
阮明月离开医院的时候,阮向葵还没有醒。
翁美芯执意要留下来照顾阮向葵,让阮明月先回去,阮明月便没有和她争。
阮明月回到住处时,段祁州正在楼上书房办公。
她上去敲门。
“进来。”段祁州应声。
阮明月推门进去,见他正戴着眼镜看合同。
“打扰你了吗?”
“没有。”段祁州放下合同,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阮明月走到段祁州身边,被他揽腰一扣,按到他的大腿上。
“怎么了?”
“我明天不能飞国外,小葵今天晕倒了。”阮明月思来想去,还是想着等阮向葵情况稳定一点再出国。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心脏移植手术后心脏主动脉瓣膜功能没有完全恢复,引起心脏供血不足,还需要再密切观察。”
“在哪家医院?”
“榕城大学附近的市医院。”
“要不要安排转院?”
“我妈应该会安排。”
如今翁美芯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不会再需要段祁州出面。
“好。”
“你会不会不高兴?”阮明月抱着他的脖子问。
段祁州为了让阮明月过去住得舒心,前几天特地出国一趟给她选房子,据他拍回来的照片看,那个房子带很大一个院子,目前花草都还没有种,就等着她过去按照自己喜好打理。
为了方便她上下班,段祁州还给她买了一辆车……总之,为了迎接她过去,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不会不高兴。”段祁州问她,“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幸福吗?”
“什么时候?”
“人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幸福。”他吻了吻她的唇,“就是我的现在。”
阮明月没想到她赌气出国的决定,会让段祁州用上“幸福”两个字。
“你爱我吗?”她忽然问。
冷白色的灯光下,他的瞳仁清亮却不见底。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段祁州还没回答,阮明月先心虚挪开了目光,连她母亲都不爱她,她又何必去苛求眼前这个男人。
“我就随便问问,你不必回答。”阮明月自嘲一笑,“我们之间,不适合聊这么高深的话题。”
段祁州眼底闪过不满:“那我们之间适合聊什么?”
“聊睡不睡。”
“那今晚睡不睡?”
“不睡。”阮明月赶紧从他的腿上逃开,“我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看小葵,我怕起不来。”
段祁州看着她逃跑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她似乎对别人爱她这件事情,一点信心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
第二天一早,阮明月就去了医院。
阮向葵已经醒了。
她一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病房里传来阮向葵和翁美芯争吵的声音。
“我说了不用你管我!”阮向葵声音听着虚弱但坚定。
自从翁美芯结婚后,阮向葵就一直挺排斥翁美芯的,阮明月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阮向葵小时候是个“妈宝女”,每天就知道跟在母亲身边“妈妈妈妈”的撒娇,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要母亲搂着才能睡着。可在翁美芯决定和段秋明在一起的某一天开始,阮向葵忽然就变了,变得对母亲翁美芯极其冷漠,甚至,不愿再与她碰面。
“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没有段太太您这样的母亲。”
“小葵,你别和我闹脾气了!让别人听了笑话。”翁美芯的声音带着哄孩子般的温柔和耐心,“你乖乖听话,我已经让你段叔叔在段氏的医院安排好了VIp病房,你今天就转院,去了那里,有最好最专业的医生照顾你,妈也可以放心了。”
“我不去。”
“小葵,你真的别这样,你这样妈会伤心的。”翁美芯泫而欲泣,“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做什么了?从小到大,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哪样不是先给你?妈妈那时候虽然没有钱,但是你想要的东西,哪样不是说买就买?”翁美芯无辜。
阮明月在门外听着。
的确,翁美芯对阮向葵的爱,是无可挑剔的。
阮明月还记得那时候阮向葵见邻居家的小女孩有一把电子琴,她也想要,就回家找翁美芯哭着表达了诉求,那时候家里真的是捉襟见肘,都快揭不开锅了,可阮向葵哭诉过后的第二天,翁美芯就把电子琴买回了家。
对于小女儿阮向葵,翁美芯真的只差摘星星摘月亮了。
“我到底做什么了让你这么讨厌我?就因为我和你爸离婚,改嫁了你段叔叔?”翁美芯红着眼看着阮向葵,“难道在你心里,妈就该一辈子待在乡下,一辈子困在你爸这个家暴男身边,一辈子不配拥有幸福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当然希望你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既然这样,我再婚这样的喜事,你为什么这么抗拒?”翁美芯握住阮向葵的手,“小葵,妈现在真的过得很幸福。你看,妈这枚钻戒,是你段叔叔送给我的,价值上百万,还有妈这个包,爱马仕铂金包,一般人有钱想买都买不到,我现在能给你争取到更好的教育资源,医疗资源,妈过得好,就等于你未来能过得更好,你明白吗?”
“你想过好日子,别扯上我。”阮向葵闭上了眼睛,声音哽咽:“还有,你自己去想,你的幸福是不是得来的问心无愧?”
翁美芯表情一滞:“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幸福我不配拥有吗?”
“偷来的幸福,永远不是属于你的。”
“阮向葵,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翁美芯的嗓音陡然提高,声音不再有耐心,反而变的些歇斯底里,“你有本事就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就是你无理取闹!”
“段叔叔和你求婚的那天,我听到你和舅舅的谈话了。”阮向葵静静地说。
此话一出,翁美芯的脸色瞬间大变。
惊慌、恐惧、无措……各色的情绪在她眼底翻涌。
“你听到什么了?”
“你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你忘了吗?”阮向葵用力推开翁美芯的手,“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以你为耻!你现在的所有荣华富贵,都是你偷来的,这一切不属于你,你早晚会失去!”
“啪!”
翁美芯甩了阮向葵一个巴掌。
病房里一片寂静。
阮明月做梦都没想到,翁美芯会打阮向葵,从小到大,翁美芯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阮向葵的,这会儿,她竟然打了她。
“你堵在门口干什么?”护士忽然出现在阮明月的身后。
阮明月吓了一跳,病房里的阮向葵和翁美芯闻声也同时朝阮明月望过来,阮明月赶紧故作镇定,假装刚来,推门走进病房。
“妈,小葵,你们吵什么?我走到门口听到你们吵架,我都不敢进来。”
阮向葵看到姐姐阮明月,瞬间委屈情绪爆发,指着翁美芯说:“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姐姐,你让她走!”
“小葵……”
翁美芯还想说什么,被阮明月伸手拦下。
“妈,你先回去吧,小葵现在不适合情绪大起大落的,你别让她太激动,这对她身体不好。”
“可是……”
“你走!你现在就走,否则,你别怪我乱说话!”阮向葵威胁道。
翁美芯瞬间没了脾气:“好好好,我现在就走,你好好休息,你记住,有些事,耳听不一定为实,等你身体好点了,妈再来向你解释。”
阮向葵用手蒙上了耳朵:“快走!”
翁美芯见状,只能讪讪离开。
护士测了一下阮向葵的血压和体温,也离开了病房。
阮明月见人都走了,试探着询问阮向葵:“小葵,你和妈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阮向葵眼泪流下来,她看着阮明月,眼神是说不出的痛苦。
“姐,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想说,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阮向葵的情绪一波动,她的心电监护仪就会“嘀嘀嘀”的叫,阮明月不敢继续往下问了,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好,你先别激动,好好休息,我们不说这些。”
阮向葵点点头,但眼泪还在不停地涌出来。
阮明月越发觉得奇怪,她总觉得,妹妹好像承受了什么巨大的压力。
她和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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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美芯走出医院。
司机等在车边,见她过来,喊了声:“太太。”
翁美芯没作声,走到车边的时候,她腿一软,差点跌倒,被司机一把扶住。
“太太,你没事吧?”
“没事。”翁美芯故作镇定,“回家吧。”
“好。”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向段家,翁美芯全程没有看窗外的风景,而是低头扣着手指,无比紧张的样子,她新做的美甲都被她挨个扣坏了。
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翁美芯一眼,总觉得她今天不太对劲。
车子刚停在段家门口,翁美芯还没下车,一道身影就蹿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来人是他的哥哥翁国道。
翁美芯赶紧推门下车,将翁国道拉到一旁的林荫下:“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和你说了,没事别来段家找我!你为什么当耳旁风?”
“我这不是有事找你吗?”
“又出什么事了?”翁美芯不耐烦。
翁国道感觉到她的不耐烦,脸色一凛:“小妹,我听说你和段秋明领证了,现在是正牌段家太太了,脾气也不一样了嚎?你是不是忘了,哥曾帮你做过什么事?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