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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落山找的大夫还是之前那一个。

拥有着祖传的医术,听到崔落山描述的症状,眼皮子都没掀一个,要了二两银子,给了一瓶子祖传的药,就打发崔落山回去了。

崔落山临走前他说了一句话:“这药两刻钟见效,一人一日早中晚各一颗,连吃三天,保准连后遗症都没有。”

这大夫是隔壁村的,两个村相邻很近,在这块地界住了这么多年,崔落山是信张大夫的医术的。

他不去,自己便拿着药瓶回去了。

镜中鬼嗤笑一声看着这啥也不懂的两人短短时间将路越走越偏,心里阴暗想。

等他鬼魂凝实了,就大发慈悲,将这间接害了那两人的庸医给解决掉,算是给那二人报仇。

“驴子,快些,你家主人还等着你们救命呢。”

路上驴子速度慢了些,崔落山着急催促起来。

大驴子听到加快了脚下步子,但速度还是慢,崔落山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后,一人两驴听到了一声嗤笑声。

随之一道沙哑的声音响在夜色里,“带两副棺材回去吧。”

崔落山拉紧缰绳警惕周围:“谁?谁在这里?”

大小驴子驴眼炯炯,竖着一对驴耳朵,同样东张西望。

镜子鬼只是看不惯崔落山这空忙一场的作态,忍不住出声,但出声后他就后悔了。

不过想到叶省心和景明帝现如今已经噶了,这个可以让两驴子听话,还不明他身份的泥腿子若是可以和太后一样,给些东西便为他所用,那他好像也没有继续沉默下去的必要。

思及此,他再次出声:“后生,我在青铜镜里。”

崔落山一愣,立即下驴将大驴子脖子上的青铜镜拿在手里。

先前镜子被咬出来的裂纹因为大驴子没再折腾,里面的鬼魂依靠修为让镜子恢复如初。

此时崔落山看着镜子里鬼魂用障眼法,将自己全身弄得金灿灿的团球,面目惊讶。

“你……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大鸭家的镜子里?”

鬼魂努力和善:“我是通晓古今的镜灵,有缘者得之,如今我的前任拥有者,你口中的叶大鸭已经因为食用毒蘑菇身死。”

他声音遗憾悲悯,却又似不得不继续下去。

“我看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头脑灵活,心地善良,所以我选你成为我的第二任拥有者。”

“只要你虔诚信我,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崔落山拿着镜子没说话,眉头深深拧起。

眉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眼神直愣愣的。

镜中鬼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只能继续诱哄:“你和你的家人前世积德,今生虽然贫苦,却不曾作恶,只要根据我的安排,从此平步青云,荣华富贵,都不是问题。”

崔落山没应他什么,只抖着手问:“大鸭和小鸭,真的去世了?”

真的因为吃了他爹没分辨清楚的蘑菇,去世了?

“是的,身为我的前任拥有者,希望你能给他们准备两副棺材。”镜中鬼表现他的仁慈。

“那你……你真的通晓古今?”

崔落山说这话时,镜中鬼从他脸上看到了八分欲望,他含笑应声:“是。”

接下来他便等着崔落山给他该有的反应,但——

崔落山放下镜子,让它继续挂在大驴脖子上,然后上驴,迅速朝着叶省心的院子而去。

镜中鬼:……

镜中鬼震惊,不是,老弟你就这反应?

而让镜中鬼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临近院门口听到里面呜呜哇哇的,熟悉的挣扎声,他就预感不好了。

果不其然,崔落山一进门,崔村长看到儿子手里的药,当即抢了过来给屋子里的叶省心喂了下去。

不出多大一会,叶省心清醒了。

镜中鬼: ┗|`o′|┛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蘑菇绝对是可以毒死人的蘑菇,不然他叔父家的小儿子也不至于上了西天。

叶省心吃那么多都能救得回来,这完全就是在打他的脸!

打他装神弄鬼的脸!

他看着那个十七八岁的崔落山,只期盼这泥腿子是个识时务又容易哄骗的,不然……

这可就难办了!

“村长,你绑着我干嘛?”叶省心将手脚朝前伸,“落山,你来帮我解开。”

崔落山朝着院中大驴的方向瞥了一眼,蹲下身将叶省心身上的布条子解开。

叶省心吃了药,虽然还有一点恶心头晕,但思路还算清明,视线中没找到景明帝,顿时慌了。

“小鸭呢?他去哪了?”

一提他,村长立即将他们二人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叶省心,随后让自家儿子赶紧拿着药去救人。

崔落山盯着院中大驴脖子上的青铜镜,没动。

他说:“爹,你去吧,我有事要和大鸭说。”

崔村长也没动,他搓了搓手,朝叶省心讨要垫付的药钱。

“多少银子?”

崔落山伸出两根手指头。

叶省心忍痛给了。

村长没再说什么,匆匆离开。

院中安静下来,彻底穷光蛋一枚的叶省心捂着一颗抽疼的心,找了凳子坐下,这才问一边穿着麻衣的俊秀少年:

“落山,你要同我说什么?”

崔落山没读过多少书,不会拐弯抹角,叶省心一问,他直接在镜中鬼忐忑的心情下,将大驴牵到了她面前。

他将青铜镜摘下来交到叶省心手里,然后同她说了方才在路上发生的事。

一字不落,十分坦诚。

镜中鬼:啊啊啊啊啊,这个没远见的穷鬼,活该这辈子都在土里刨食!

一边,听明白前因后果,叶省心盯着只倒映着她这张脸的镜子,磨牙。

“好啊,既然认我为主,你居然还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小鸭将致幻菇吃下去……”

“啪!”

叶省心将镜子摔在地上,脚底狠狠踩上去。

“你这个不忠不义的恶仆,该死,简直该死!”

叶省心现在很怀疑她和小鸭落水也有这东西的手笔,踩起来毫不客气。

恨不得弄死这个来历不明又满口谎言,还招摇撞骗的家伙。

还给她送棺材,我呸。

坏心眼的玩意!

“叶大鸭,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了!”

被如此践踏,镜中鬼忍不住了,于镜中现身质问。

“还有,谁说我是你的仆人,你是我的主子了?”

“你不过是我短暂的拥有者而已,我们彼此是平等关系!”

对此叶省心的态度是将镜子捡起来丢去了驴粪堆里。

丫丫的,给你脸了!

——

两刻钟后,镜中鬼服软,他被崔落山捡回来洗干净,重新摆放在了叶省心面前。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因为判断失误让自己暴露,镜中鬼认了。

叶省心端详着他,好奇问:“你说你通晓古今,那必然是大才了,那我问你,谁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镜中鬼:……

镜中鬼:“……每个人对美的定义不同,世间最美本就不存……”在。

叶省心摆摆手:“既然不知道那我问你下一个,牛顿的三大定律是什么?”

镜中鬼:“……牛顿是谁?”

“一个被苹果砸了脑袋的牛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在你之前便已经死去的,属于过去的人。”

通晓古今的镜中鬼:……

他的过去他还真不知道。

叶省心继续:“最后一个问题,再回答不上来,你便该为你的欺骗,愚蠢和自大付出惨痛代价。”

镜中鬼愤怒:“我又没同你作赌,为何……”

叶省心不废话,再一次将镜子丢了出去。

她本来是准备再次丢驴粪堆里的,结果手一滑,方向稍偏。

正正砸在了吃了药,清醒过来,刚刚进门的景明帝脑门上。

“砰”的一声,将他脑门砸出了血。

景明帝捂着额头,指着叶省心愤恨喊了声“你”后,便眼珠子转圈晕了过去。

叶省心:……

叶省心惊慌起身,赶紧同崔落山将他掺和回了屋子。

丢床上后随手抓来尚算干净的抹脚布擦了擦他额头,直到流血不严重了,便佯装无事发生。

拉着崔落山重新坐回了小板凳上。

【希望不要留疤吧。】她期望。

镜子再次被放叶省心身前后,里面的鬼魂被叶省心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态度弄服软了。

主动开口:“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今年多大了?所属民族是?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镜中鬼瞪着叶省心:“你这是一个问题……”么?

叶省心作势又要将镜子丢出去,镜中鬼赶紧喊:“我回答,我回答!”

“说。”

“敢欺骗一个字,立马天打五雷轰!”

叶省心话落,天上轰隆一声。

天威让鬼魂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更让他惊讶,这个叶省心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老天会如此帮她?

一时想不通,但心有畏惧,也不敢耍心眼,只能老实回答:

“我叫郝端庄,家住……”

“噗!”“噗!”

一听这名字,叶省心和崔落山都没忍住,先后喷笑了出来。

没听错的话,这镜子里的东西是男声吧,还是声音比较难听的那种。

好端庄?

这名字女孩子用都有一些违和感,给男人用……更违和了。

镜中鬼呼吸粗重:……他就知道!

他咬牙,忍着羞耻和怒火,继续:“家住江河城,今年一百八十八岁,所属民族罗族,身份证号码我没有。”

罗族,周国包括周边国家里大多百姓都是罗族人,长相上和叶省心原世界的汉族相似,只是名称不同。

“这样啊,那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便勉强收你当我的奴隶吧。”

镜中鬼:“最后一问我诚实回了,叶大鸭,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叶省心认同点头,模样乖巧无害:“所以我没让你付出惨痛代价,只有一点点代价啊。”

“难道你觉得不够,也不是不行,既然不想,那……”叶省心将驴子牵到了手里。

这家伙一看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巧,驴子辟邪,多少也能有点作用。

“够了,这就够了!”

镜中鬼瞪着对它呲牙,可以克制他的驴子,恨着对他耍心眼子的叶省心,愤怒认命。

“既然答应了,那就发誓以后会好好听我的话,若是不听,甚至生出谋害我的心思,便会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

天上天雷应景又轰鸣了一声。

这次天威更强,和驴子的两重压迫下,镜中鬼恨到极致,却不得不根据叶省心的要求发誓。

完毕后叶省心将镜子交到了崔落山手上。

“我们小山是个实诚的孩子,你帮了我两次,如今你想怎么用这镜子,只要不违背伦理道德,家国大义,你都可以用。”

“这个郝端庄虽然言语夸大了自己,未必知晓那么多东西,但活了这么长时间,总归还是有些能力的。”

崔落山惊喜,他没想到叶省心会愿意将这样神奇的东西交给他。

先前告知她实情,一来他的良心让他绝不会平白占人东西。

二来回来后叶省心还活着,直接印证了这镜子里的东西满口谎言。

定是百姓们口中那会蛊惑人心的鬼怪,因此他说实情说得更不留情了。

如今,他看着手中镜子,不客气问他:

“端庄大哥,我想学认字,我想让你教我读书,最好是兵书,我想当大将军。”

少年眼神明亮,说到大将军,整个人神采飞扬,仿佛已置身战场之中。

而他高骑马上,正提着剑在奋勇杀敌。

郝端庄:“……可以。”

叶省心:这家伙居然还会教这个?

她眼珠子转了转,拿过青铜镜问他:“我要发家致富,你教我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要如何发家致富?”

郝端庄:……你他娘的在想屁吃!

被委婉拒绝,叶省心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她捡了几块石头回来放在镜子前,催促:

“点石成金会么?快,给我变金子。”

既然是活了近两百年的镜中灵,想来定是会这个法术的吧。

郝端庄:……

郝端庄不会。

但他会变银子。

叶省心不知道,见此轻哼一声,甩袖丢了几字“就是个吃白饭的”便回了屋。

徒留崔落山这个上进心强的,在明月之下,让怒火滔天的郝端庄教他学习认字。

——

景明帝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后他坐在青铜镜前,看着里面脑门正中出现了一指甲盖划痕的自己。

暗自磨了磨牙。

好像跟着叶省心,他这段时间除了多灾多难,还要丢脸。

甚至要背破财命的锅。

这让景明帝不服之余,很怀疑当初两人落水失忆,说不定也是叶省心这个扫把星体质惹来的。

“小鸭,你在想什么?”

叶省心将白粥野菜放景明帝面前,一边吃饭一边问。

知晓了昨晚情况的景明帝借机问:“我在想你不问问郝……郝端庄我们的过去?”

叶省心挑眉:“问出来你信不?”

说话间目光落在景明帝脑门中心那道疤痕上,又及时错开了眼睛。

嘤,好像会留下明显疤痕的样子,希望小鸭不要介意。

景明帝很笃定:“不信。”

就被放在桌面上的郝端庄:……

虽然他因为报复心,说出来的东西会模糊概念,但你们这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了吧。

而且。

他看着叶省心,只要她再用雷电威胁,他无奈之下肯定也会实话实说的,但你……

不管昨晚还是现在,偏偏是个能错失良机的主。

那,也就别怪他看着他们在乡野中过愁苦受累日子了!

“小鸭,咱们现在银子一文不剩,该出去赚钱了。”

叶省心放下碗。

景明帝也放下碗,“你有什么想法?”

叶省心看向郝端庄:“既然他变不出金子,挣钱的事就该交给他。”

郝端庄:“我要教落山学写字。”

景明帝没理:“比如?”

叶省心:“昨个儿上山我看到山上有野猪,数量不少,都是未成年的崽子,正好让他去抓,我们拿去集市上卖钱。”

【当然,如果能抓到老虎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富人就更好了。】

【不过真遇上倒霉的一定不是郝端庄这面镜子,而是我和小鸭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是算了。】

郝端庄再次强调:“我要教落山学写字。”

景明帝想了想,没意见:“那就上山吧,不过要带足武器,以防万一。”

他真怕了他们两人这几天的霉运了。

“好。”

郝端庄:“我说我要……”

两人齐声:“闭嘴!”

郝端庄:┗|`o′|┛ 嗷~~

——

“有人在家么?”

有村民站在院门口,看到景明帝和叶省心看过来,顺势走了进来。

“那个,昨晚是小鸭去了我们家的鸭圈,是这样没错吧?”

丢脸的事重提,景明帝表情不算好看,却还是说:“是我,抱歉,昨个儿我不是故意的。”

来人是位男子,也是鸭圈主人,他点头。

“是这样的,因为小鸭,今早我走亲戚回来发现我损失了十三颗准备孵化的鸭蛋,一只被踩伤身死的鸭子,还有倒塌的鸭圈围墙。”

他看着景明帝:“这些都是我和我婆娘辛苦养出来的东西,不知小鸭是准备赔钱还是以劳动抵债?”

“当然,这些损失小鸭若是有疑问,稍后可以来我家确认。”男人声音坦荡。

叶省心看着景明帝,头慢慢低了下来。

这里面好像也有她识菇不清的锅。

被这么一算,景明帝心里还是有数的,他问:“赔钱是多少?劳动抵债又是什么样的?”

“赔钱是三两银子,里面包含了耽误我家各种事情的钱。劳动抵债的话,听村长说小鸭你是挑粪种地的一把好手,只要你帮我家下地一个月,这事便算了。”

“当然,这一月中如今我们家不下地,家里的活你也是要帮我们家分担的。”

男人名叫崔富,读过两年书,说起事情来条理清楚,不坑人,也不让人占便宜。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的景明帝犹豫很久,不甘不愿选了第二种。

“明个儿是月初,小鸭你明个儿拿着锄头来我家报到吧。”

“嗯。”很郁闷的一声。

一边的郝端庄看着昔日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景明帝如今如此被一个泥腿子指使。

还要去干挑粪种地的活,心里乐开了花。

让你忽视我,让你奴役我,你的报应也来了!

真的好想看到日后景明帝回想起现在的自己,彻夜难眠,辗转反侧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