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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妄是个极为缥缈的词,苍舒从未对其规划过任何界限,它可以是一些未定性的想法、期待、也可以是虚假的感情、幻境。

苍舒故作不懂,双手撑住下巴问:“什么叫斩破一切虚妄?”

男人边翻着书页边解释:“她不愿意面对的是现实,而她所陷入的是虚妄。”

“所以你的意思是——”

“对。”

男人并未听完苍舒的话,直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的意思是,她该杀死自己的虚妄。”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并不难理解,总体概括来说,也就是杀死自己另一个已经沉迷其中的意志。

苍舒想到了那场面,下意识握紧拳:“那很残忍。”

“所以她选择了美好的那一面。”男人说到这儿,已经粗粗把整本书翻阅完。他将书合上,交给苍舒,面色没有什么波动。

“可——”

“人会选择美好的一面,这并没有错。既然有截然相反的路,为何还要去让自己痛苦。”他接着上文继续说道,“反正在哪里,都是活。”

苍舒并不否认他的观点,但仍然不赞同:“可人总要回归现实。”

“那真相若是很残酷呢?”

男人的声音还算平静:“人接受过温暖,还舍得回归到孤苦、寒冷的日子吗?”

苍舒:“……”

“夫人,如果是你,你活在美好的那一面,难道不会开心吗?你换位思考,他可能是她活下去的唯一——”

“可人活着为了是自己,不是别人。”

气氛有一瞬间冷下来,但二人只是沉默地对视,再然后挪移了目光。

男人是先道歉的一方:“夫人,我语气有些重了。”

苍舒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对他摆了摆手:“没事,这跟你没关系,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了。”

他说得是对的,逃避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况且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也没有立场去表明自己的想法和态度。

这不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苍舒越想越烦,揉太阳穴的手指也越发快速。忽地手一顿,她突然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试探说:“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从她的视角看,男人的面容依旧模糊,只能依稀瞧出他是半挑眉。

他给苍舒倒了杯茶,才不紧不慢地说:“不知道,可能还要再过上几日了。”他说到此处,视线流露一丝担心,“不过夫人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苍舒倒是坦然:“你的意思是,我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她的眼睛着实奇怪,看其它人倒还好,但就只有在看他时,面色糊得要死。

很不对劲。

她实在是好奇他的模样,可别人看他,好像又是正常——

苍舒脑中的思绪忽然停住,连带着自己的瞳孔内的光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只有她看他是不对劲的,别人看他都是正常的。所以…她只需要问别人就好!

不知为何,苍舒莫名觉得,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并不一定,夫人往好的方面想想。”

男人说话极为真挚,语气里带上了一些宠溺:“上次大夫来看过,说你的眼睛想要恢复需要一些时日,耐心等等,说不定几日后便好了。”

苍舒点头,不再追究。

按道理来说,夫妻应当是需要同床而睡,但因为苍舒比他更有话语权,故此在晚上时,将他赶到了偏房。

男人倒也没什么怨言,只抱着被子和枕头问她:“睡地上不行吗?”

这当然不可。

苍舒直接拒绝了男人的请求,然后顺势埋入被子假装听不见他说话。男人见此,只好叹气走向偏房。

等到小丫鬟再进来时,苍舒便招手让她们二人坐至床榻旁,开口问:“翠翠,你觉得姑爷的长相属于哪一种类型啊?”

翠翠是小丫鬟的名字,在记忆中,算得上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苍舒性格好,所以在说话这方面,避讳的也不多。

“如果小姐让我评价,我觉得姑爷的长相属于清冷孤傲类型。”她稍微完善了她的说辞,“就是那种说话很少,很高冷的那种。”

苍舒故意反驳道:“可是我感觉他也不算这种类型啊?翠翠,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呀?”

“就姑爷的眼睛。”

翠翠搬出有力的证据:“我每次跟姑爷对视的时候,都感觉姑爷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他再看小姐你时,眼里的甜蜜简直是要溢出来了!”

苍舒觉得这描述的有些熟悉,但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好放弃,随口应付了翠翠。

没有感情…而且还很清冷孤傲…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这究竟是谁?

苍舒苦恼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与苍母用早膳时,她担心地询问:“舒舒是昨日晚上没睡好吗?跟娘说说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妇人心疼地上手揉着她的脑袋。

苍舒本就想不明白,见有人愿意为她排忧解难,稍改了说辞,便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我问翠翠,您女婿的相貌属于什么类型,她回答我说清冷孤傲那种。”

苍母轻‘啊’了一声。

苍舒察觉到其中不对,不紧不慢问道:“娘,怎么了?”

“没事,”苍母舒展眉眼,“就是听你们说清冷孤傲有些讶异。”

她甚至怀疑她们看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苍舒像是抓到了点思绪,连忙问:“哪里怪异了?”

苍母毫无防备,直言:“我觉得他长得是属于有攻击性,从总体来看,也不清冷吧?每天斗志昂扬,看着就很潇洒。娘的舒舒当时不就是因为这个瞧上的吗?”

苍舒:“……”

苍舒觉得脑袋有些疼。

本就迷糊,在听完她这一番话后,更加迷糊了。

一个说他清冷孤傲,看着没有感情。

一个说他肆意妄为,潇洒自由。

“……”

所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可能是因为身份不同呢?

但是…气质这东西哪能说改变就改变?!这东西是后天培养,或是先天就有的!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苍舒只能继续问:“娘,你会觉得他的眼神冰冷吗?会觉得他有时候看人极为冷酷吗?”

苍母眨了下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认真摇头道:“绝对不会,他啊,看着就是个潇洒肆意的人。”

用完早膳,苍舒再次询问了自己周边的人。不出所料,得到的答案与前两次还是不同。

这人描述道:“姑爷就像是那种笑面虎,每次笑时,都会露出虎牙…虽然很好看,但总让人害怕。”

“而且我能确认,姑爷跟什么清冷潇洒肆意搭不上关系,他长得就柔柔弱弱的。”

苍舒:“……”

苍舒压下心中的猜疑,再次问:“那你还记得姑爷叫什么吗?”

“小姐,我们做下人的,哪能直呼姑爷名讳。”她悄悄凑近,往四周看了看,这才答道,“不过小姐还未与姑爷成亲前,喜欢称呼姑爷为——”

“烬。”

这字一出口,苍舒有些失力的倒在桌子上,身旁的丫鬟赶忙来扶,就听见她家小姐忽地说了一句——

“好难受,我好想哭。”

她的手颤抖,整个人上下都是在颤抖,拳头也握得极紧。

丫鬟被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

“我没事。”

苍舒揉着太阳穴:“只是我刚刚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些片段。”

不属于她原本认知里的片段。

农历新年前一天,苍舒在兵器铺中定制的剑提前被送到了府上。苍父苍母一见到此剑,便纷纷跑来关心道——

“你最近怎么又想着耍剑了,多危险啊!”苍父拿着剑端详,手无意划过刀身,被刺出伤口,“舒舒,你这剑怎么还开刃了?不会有事吧?!”

“你要学,爹给你找个武术老师好好教你,我们从没刃的开始学。”

说完这些,苍父根本不管苍舒是何表情,直接跑出门,去找教剑的师傅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拉着教剑的师傅过来,临走时,又特意嘱咐了这师傅一些事项。

这师傅一一应过。

“小姐有基础吗?”这教剑的师傅语气很漠然,说话间带着一股莫名的傲气。面前的姑娘穿着打扮极为鲜艳,墨蓝色的长袍,乌发被一根红色的绸缎系着,像是在这院子中唯一的浓墨色彩。

她的手明明该拿镶嵌珍珠的扇子,而不是握着剑鞘,开玩笑似地说“她想学剑。”

苍舒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基础,她先是点头又赶忙摇头,看得这教剑的师傅分外不解。

她解释道:“我不清楚我有没有基础。”

师傅见此,坐至石桌一旁,对她示意道:“那你先把你知道的给我比划比划。”

“……”

苍舒拱手道:“那就赐教了。”

话音落下,剑气在一瞬间蓬勃而起,以极为浩大之势趋于两旁。庭院的大树似被狂风怒嚎,无数落叶落下,而她游于树叶之间,所见之处,皆被她一分为二。

教剑的师傅:“……”

“等等。”

在苍舒结束后,他怀疑人生地问:“小姐,你学剑学了有几年了?”

她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年轻姑娘能学到的境界,剑气动四方…这至少得有百年…而且…她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将剑耍得几乎同人合二为一的…

苍舒负剑而立,勾唇笑道:“我好像只学过一个星期。”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教剑的师傅大声反驳:“凭小姐对剑的熟练程度,不可能只练了一个星期!!”

苍舒深呼吸一口气,认真问:“那我该练多少日子?”

师傅沉着开口:“至少几百年。”

“……”

苍舒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这样,那我可能是练了这么久。”

她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段话,不等这师傅反应过来,便叫人送客。

男人是晚上回来的。

近日他常早出晚归,苍舒问起,也只是随意将她搪塞。故在见她还坐至屋外时,有些无奈地走上前,很自然的想要俯身抱住她。

苍舒躲过。

男人嘴角的笑凝滞,他稍愣,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黑幽幽的。

“夫人,怎么了?”

苍舒未有多余回答,只站起身一直看他,然后叹气问:“你相信记忆会骗人吗?”

“……”

气氛有很短暂的、几秒钟的沉默。

男人僵直着身体站在那儿,过了半晌才说道:“有,会有骗人的时候。”

苍舒垂眸看着地上,小狗跑过来,她弯腰将其抱起,将脑袋贴在它的绒毛之中。

男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想,又或者是给了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人会美化自己的记忆,可能一件事情想多了,就会与现实混淆,久而久之,便会认为是记忆。”

苍舒没说话,依旧贴着小狗的身躯。

男人低头再次问:“夫人,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好温暖。”苍舒弯腰将小狗放在地上,并没有直接回答男人的问题。

男人疑惑,目光跟随着小狗拉远了一段距离,然后回眸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很喜欢它。”苍舒笑着朝他张开手,“你也抱抱我吧。”

男人:“……”

男人根本不明白她这一举动的用意,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等回过神时,他已经俯身抱住了苍舒。

抱得很紧,甚至有一些‘害怕消逝’的害怕。

然后,他听见她低声问:“我被你骗了吗?”

“……”

男人反问她:“夫人,你开心吗?”

“开心。”她顿住,“但我很茫然。”

这个茫然可能需要她用整整一夜来想清楚。

她又重复问:“我被你骗了吗?”

男人轻轻摇头。

她又笑着道:“是啊。”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

对她来说,即便这是一场骗局又何妨。

她很开心就是了。

但如果这不是骗局,那她应该会更开心。

她会庆幸、会庆幸那偶然划过的片段内,那个被欺凌的满身伤痕的小女孩不是她。

会庆幸,那个从小以捡垃圾为生,没有感情的怪物不是她。

会庆幸,那个没有父母宠爱,没有具体生辰,大冬天只能窝在草屋里瑟瑟发抖的小孩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