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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良青从玄机老人院子内走出时,整个人都还晕乎乎的。他不敢相信这几日面色红润的老人会突然逝去,且是没有任何预兆地逝去。

像玄机老人此等身份和实力,生、老、病、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搭不上半点关系,元婴之上每步都极难寻走,但即便如此,生命也已然可以看作‘无穷无尽’。

而玄机老人就这么没有预兆的逝去。他究竟是如何死的?难道真如宿行白所说,是因为旧疾发作吗?

大门敞开着。

里头弥漫着悲哀,太虚宗的弟子跪在地上磕头哽咽或是嚎啕大哭,无力例外。从他的视角往内看,他们原先充斥少年气的脊背已然倒塌,望过去时根本瞧不见他的脑袋,只能瞧见不断耸动的肩膀,和极为大声的哭喊。

地上还有新鲜的血液,有人气急攻心晕死在地上。公门菱匆忙将人扶至一旁进行救治,而那抹吐出的鲜血与原先的鲜血融合在一处。

卞道一走至他身边,面容看着不带悲痛,却极为苍白:“良青,你如何看待这件事?又或是想到了什么?”

“……”谢良青只觉得自己嘴巴在动,但脸上应该未保持什么情绪:“师尊,弟子只觉得,原来强大了,也会在偶然一天逝去。”

卞道一摇头轻笑:“人即便再强大,该死亡还是得死亡,除非你与天地共寿,所以凡事都要看得淡些。”

“师尊不难受吗?”谢良青好奇问。

卞道一并没有立马回答他的话,反而是转换了话题回应道:“为师以前同他一道参与过宗门大比,当时年轻气盛,且与他渊源颇深,几番在秘境中同他打斗争宝,他同宿行白的性子很像,但具有大智慧,要比他稳重些。”

“不会与人交恶,即便是生气,也只会笑嘻嘻地用话戳人心窝子,但他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有冒犯,但凡同他吵过架的,之后再聊,那皆是好友。”

双方各自继续沉默,再说话时,是卞道一的叹息。

“宿行白应当是他最骄傲的弟子了。他这人能找到天赋如此高、且和他较为相像的弟子,那真是不容易。若他有遗憾,这遗憾应当会是未能看见他的徒弟大放异彩。”

谢良青未说话,只淡淡看着院内的场景,像是在聆听,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院内的风声是呼啸着往外吹,其中夹杂着悲哀和哭声。

谢良青只觉得这哭声是愈发往心里去了,连带着他的心情都有些不平静起来。

物是人非。

从开始踏上旅途征程的他们,不知在何时,全变成了这副模样。谢良青是不喜欢宿行白,但他也尊重、敬佩宿行白。

与他初见之时,他也是笑着的。

卞道一自顾自说:“玄机的逝去对太虚宗会是个重创,我刚刚看了宿行白那孩子,他虽瞧着没事,但怕是装出来的,这种不哭的,其实才是伤得最难受的。”稍顿,手碰上谢良青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以后他若是有需求,你能帮就帮,那孩子也不容易。”

谢良青回过神,喉结上下滚动,随即发出生涩字眼:“好。”

卞道一轻声叹息:“他们的祭典应该不会大办,玄机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到时候从妖都回去,必会有新任宗主上任大典,到时你替我去看看,给他送份礼物。”

谢良青回头问:“师尊难道不亲自去吗?”

他背过手,露出近日第一丝笑容,但这笑容却莫名有些苦涩,瞧得谢良青内心发颤:“我倒是也想去。”顿了顿,转身往远处走,边走边朝后方说:“但这若是去了,心中可就没有一丝念想了。徒增伤感,等哪日我也要走时,再去看他吧。”

“之前他还说下次再请我吃鱼,但我终究未等到这天。”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用他们的话来说,应当叫没有这个缘分。”

谢良青:“……”

卞道一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走得很慢,衣角划过石板地,好似沾染上了世俗的泥泞。石头的碎屑声在他脚底下压出声音,他的衣袖往斜后方飘去。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他那天天插科打诨,天天斗志满满的师妹变成如今常常沉思的模样。他那严厉、说一不二的师尊,也变成了如今被悲哀溢满、无奈的模样。

他也变了,变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哪里变了。

所以为什么,大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谢良青站在门口,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才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石桌上还压着今日夹在门缝内的纸张,它的边角被风吹动,发出‘飒飒’的声音,白纸黑字印在他的脑内,清晰的字眼倒映在他脑子里。

谢良青伸手摩挲了下。

随即将那张纸拿在手上,来回、反复地看那行再简单不过的字。

——今日夜半,灵丹阁外聚。

对于“是否要去”赴约,谢良青在开始时表现得极为摇摆不定,但就在刚刚,不知怎么的,便突然觉得自己该去赴约。

他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害怕叫他赴约的那个人是他的身边人,或是要告诉他身边人的事。

“……”

他必须去看看,无论是什么,他都得去看看。

大门再次被推开,原先拿在手上的纸张化为灰烬散落在台阶,而那抹白色则朝着月色中走去。

哭哀环绕在府邸上空,院子内的灯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极为晃人眼睛。

邬焱横卧在灵丹阁旁亭子内的椅子上。他翘着腿,微撇头,两手枕在脑后,望着尽头。见谢良青终于到来,才从椅子上跃起,走下台阶,双手环胸,直视他的双眸。

谁都未曾说话。

谢良青的步子缓慢下来,他的眼内似乎带有震惊。停顿几秒,随即像是想通了,极为自然地擦过邬焱的肩膀,走向亭子内。

“那张纸条是你写的?”他自问自答,“也对,应该是你写的,你是妖都的人,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邬焱还是未说话,只是打量着他。

谢良青抬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是想问苍舒,还是有其它需要询问的事情?”这算是他第一次同邬童说这么多话,没有嫉妒,只是很平静地问他。

邬焱走上前道:“可能都算些,但也是想看看你,毕竟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

谢良青嗤笑:“我跟你不熟,就算是认识,也是因为苍舒才有了那么丝联系,要是没事,我就走了,我没空同人在此处闲聊。”

他作势要往外走,刚走几步又被身后的人喊住:“谢良青,你这么急是干什么。”

谢良青的身影顿住。

邬焱又在身后喊,尾音拖得很长:“你就没有猜过,我为何要约在灵丹阁的附近吗?”

谢良青微微侧头道:“为何?”

邬焱再次不说话。

“……”谢良青还算耐心地转头,在看见邬焱时,眉毛忍不住紧蹙。他实在是明白不了邬焱此举到底是干嘛,既然叫他来,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盯着他,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东西。

他身上能有什么东西?能有什么东西值得邬焱揣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半夜三更喊他来?

谢良青只能想到是关于苍舒。

可邬焱私底下不可能没去找过她,搞不好彻夜未归,也是被他带去的赌坊,所以他来找他问什么?他若是要问苍舒,直接问不就行了?有必要到他这儿故意卖弄吗?

谢良青深呼吸口气,语气冷漠到接近平静:“如果有事,就尽快说,如若你是想问我苍舒的事,还恕我不能无可奉告。”

邬焱“哦”了声。

谢良青见他这平静的态度,忍不住又问:“还是说你是想告诉我关于苍舒的事情?如果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是关于苍舒,我们或许能好好谈谈。”

邬焱轻‘啧’声,只嘟囔一句:“你看着好像也没什么事。”

谢良青冷笑:“我需要有什么事?”

邬焱回答:“当然是身体方面 我约你出现在灵丹阁外,便跟你身体健不健康有关。”

谢良青:“……”

谢良青顿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他手抚上腰间的剑柄,忍着未开鞘,只是目光下沉了些许。

邬焱接着上方的话解释:“诶——等等,我可没有说你的意思,只是你们来妖都时,我听见了关于你的传闻,说是你的身体好像…受伤了——?”最后的尾音被拖长,面前的少年手持金兜,极为懒散地瞥他,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哪来的传闻。”谢良青语气有些不耐起来,“邬焱,你有空打听别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你躲在妖皇脚下,是真怕他发现不了你吗?自己的安危都未曾管好,就别来管我的事情。”

邬焱握着金兜子的手慢慢握紧,偏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不是我打听到的,这只是听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让他们别说了?而且这耳朵也是长在我脑袋上,我倒是也想不听——”说到这儿,又解释了一嘴:“我此番来跟你打听,只不过是怕你受伤护不好苍舒,所以才会半夜约你来见。没有其它的用意,我现在打听清楚了,你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谢良青微挑眉,懒得再进行回话,直接掉头就走。

邬焱在身后又问:“你确定你的身体状况能护住苍舒?”

“……”什么毛病,问他身体状况是干什么?谢良青脚步顿住,微微侧头回应:“我能护好,轮不到你来跟我说句话。”

“你真能护好?”

“我真能将她护好。”谢良青再次重复,“至少比起你,我更有护她的资格。”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若是她跟你在一起,你们只能四处逃亡,而她还要因为你,也被挂上通缉的名单。

得不偿失。

“……”

身后沉默,大概是无话可说。

谢良青不由得发笑。

他这个做师兄的究竟给人是什么印象?怎么还要问他能不能护好自己的师妹?

但是——

谢良青走着走着忽然冷静下来,按道理来说妖都并未有太多人见过他。他日日也不过是练剑、修炼,所以这传闻是哪来的?

而且若是他受伤,邬焱大可以去问苍舒,何必多此一举来找他问?只是因为想要显摆?不不不,绝对不是,如果他是邬焱,他绝对不会特意将人约出来显摆,这实在是太没脑子。

而且若是他想问这个,苍舒也绝对会告诉他 毕竟他身体的好坏跟他没有任何有关的利益。

所以…他受伤的传闻到底是哪里传来的?是他编的?那又是为何?

谢良青想不清楚,为了保证自己没有遗漏的点,又打开通讯符进行了关于他的搜索。再发现上方竟全是默哀后和关于玄机老人逝去的讨论后 又默默将通讯符关闭。

夜色已经很深了,他的背影被拉得极长。

谢良青握紧剑柄,从后门进入府邸,走到了苍舒院子的门口。里方还有剑划破长空的声音,看来邬焱并没有来找她。

“咚咚咚——”

谢良青低头思索,抬手叩响了门。

院中很快传来收剑走来的脚步声。

“吱嘎——”一声轻响,门被人从里拉开。

谢良青顿了几秒,才抬头退开。

-

邬焱在谢良青转身外走的那刻,便飞身离开了原地。他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绪,只知道这些信息涌入脑时,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万箭穿心般…

很疼…疼到整个人都开始发凉。

光问谢良青一定是不够的,他需要向外祖母去确认这件事情,可能是假的呢?毕竟谢良青如此骄傲的人,不会容许自己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体状况。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极度的恐慌占据心中,邬焱在叩响府邸大门时,整个人的状态依旧未有回归。

厚重的“轰隆——”声响起。

从大门后探出脑袋的依旧是小胖。邬焱瞥了他眼,没有往日打趣他的心思,直接往外祖母的院中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