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凌的凤眸通红潮湿。
或许，有些不甘。
顾卿云含着金汤匙出生，向来顺风顺水，自小到大被家中长辈放在手心疼的，何时受过这样的痛。
两世之事霎时走马观花，他侧颈看了一眼白帝和朝辞。
两个小崽子似乎吓傻了，脸色惨白，没有一丝反应，甚至有些呆滞。
他头一次看到两个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露出这种神色。
顾卿云笑了笑，一双眼睛又湿又红。
没人再拿着鞭子抽打这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崽子了。
罢了，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师徒，哪怕都不是真心实意的。
反正他也要死了，救救这两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吧。
尽管不甘，却再握不住冰冷冷的龙尾。
“咔嚓”。
万千流光如无数碎星般。
灵核尽碎。
原来，死亡竟然是这种感觉。
眸光渐渐涣散，缓缓阖合的凤眸落下一滴泪水，顾卿云堕入无尽的黑暗。
朝辞愣了，面庞甚至闪过一丝茫然，再到惨烈的绝望也只是一息。
脸颊好像有很多水，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
忽然扭曲又悲怆的扯了扯唇角。
不避不逃，猛地死死接住了往后倾倒的顾卿云。
任由那截龙尾穿过。
“师尊和师兄既然不在……也没什么意思。”
白帝眼眶充红，笑着流出两行泪，紧紧扣上顾卿云布满鲜血的手腕。
巨大的龙爪穿透那个凑过来的俊美的少年，掏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无数流光如万千流萤，明明是绝美到惊心动魄的画面。
主神系统讶异又狂喜的看着这一幕，【明明可以活的，他们竟然不要命了！原本准备的以命换命剧本倒是用不上了！】
【主神大人。】
306第一次这般不是滋味，它鼓起勇气，终于忍不住质疑，【大人设的关卡对宿主不公平。】
主神系统凉凉开口，带着绝对的主导地位，【306，你在质疑我？】
【宿主是无辜的，明知会死，可他，还是义无反顾挡在男主身前。】
【这样不是更好吗？完美剧情，可是难得一遇的。】
306忽然有些愤怒，忿忿不平，【主神大人！您为什么总是一意孤行？】
头脑一热，继续语气激动地以下犯上。
【他和别的宿主不一样！还有，您故意增加难度，若是不会出现完美剧情，他若真出了意外死了，该怎么办？一条人命，主神大人未免太过冷血！】
刺啦的电流声响起，火花四溅，306被高压电流电的差点直接报废。
主神系统道：【306，你带了多少宿主了？】
【九十，九十九个，这是第一百个。】
【你带了这么多，为何还是低等的系统？无一本完美剧本？】
306清醒了几分，声音渐渐恢复平静，【因为，有些宿主我看不上。有些，是我，是我。】
【是你不够狠心。】主神系统替它说出口。
【可顾卿云很好！他家世显赫，自小也是众星捧月娇生惯养长大的，却要来这里活受这种罪！】
主神系统难得带着一丝怒气，【但他并没有死不是吗！只是幻境而已，306你在跟我叫什么！】
306第一次见自家大人被逼的跳脚，终于彻底回神，默不作声。
【白痴！】主神系统恨铁不成钢的骂它一句，怒气冲冲道：【就算不成，我又不会真要他彻底死亡！没说不补偿他！】
【你咋知道，人家其实根本不乐意要呢！】听到这些，306怒气飘飘散去一些，可仍旧不依不饶的低声反驳。
主神系统：【滚！】
306梗着脖子耍赖：【……我不管，我这宿主凭什么双倍受罪！我申请双倍补偿！】
主神系统再次将它电的冒烟：【别逼我扇你。】
【就算你扇我，我还是要说。】
【你这个……】
最高级别和最低级别的两个系统，忽然不约而同截止了这场在顾卿云脑海中的谈话。
因为，幻境要结束了。
三道身形缓缓下坠。
不与剑摇摇晃晃晕头转向。
尽管它很努力，再一次没能接住它的主人。
只见那个狼耳少年，忽然回光返照一般，睁开双眸。
痛极的表情先是迷茫，而后一瞬转为狂喜。
而另一个少年猛地睁开眸子，眼眸赤红而湿润。
“师尊。”
不与剑和顾卿云都有些吃惊。
不与剑生生刹住冲势，围着三人欢天喜地的旋了三圈。
顾卿云抬眸，对眼眸赤红的少年道：“你好了？”
白帝有些颤抖的去摸顾卿云跳动的心脏。
魔气在顾卿云的雪衣上流淌而过，将上面沾染的所有痕迹都一并清空。
还是纤尘不染、清风霁月的顾卿云。
生动，温热，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他声音干涩，异常沙哑。
真好，是热的。
顾轻云抬眸瞪他，声音轻绵无力，却又带着一丝慌张，“孽徒！”
小魔头的眼眸明明是妖异的诡红色，可他轻易看出这双没有温度的眸子，此刻含着细碎的星辰。
顾卿云有些愣，宽袖下的手指忍不住缓缓蜷起、收紧。
而身后一颗心脏跳动，也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狼崽。
顾卿云彻底回神。
眼下他们三人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龙尾洞穿他胸膛的恐惧还在，他浑身还有些软，没有再为他逾矩的举动发脾气，“你有没有事？”
朝辞慢慢掰过他的身子。
眼眶潮湿，眸光紧紧盯着那张鲜活的脸庞，光华流转，万般滋味。
他在顾卿云错愕又震惊的目光中，顺毛，“是徒儿没护好师尊，以后不会了。”
谁要他护了。
死过一次的顾卿云不合时宜的暗暗嗤之以鼻，显然是极为不信的。
干脆抿紧唇瓣不理他。
幻境虽破，龙骨还在。
三人并身立于半空。
两指并拢，拂过剑身。
三把长剑气息寸寸爆涨，夹着悍劲凶煞暴躁的灵力妖力和魔气，朝着龙骨劈斩而下。
一时间火光冲天，四周摇晃，爆出刺耳的音爆声和凄厉的吼声。
地裂再次开启，龙骨仰天嘶吼着沉入裂缝。
一阵地动山摇，地裂合上。
风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