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云错愕的对视上一双看起来平静,实则暗藏着惊涛骇浪的眼眸。
再想想自己要干的缺德事,犹豫挣扎之中,夹上了那块肉。
朝辞:“ !!!”
白帝:“ !!!”
莫不是他们想的不对?
难不成那日顾卿云的失态,并不单单因为姻姻。
总不是察觉出什么了吧!
两个少年有些坐不住了。
白帝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不动声色为他夹菜。
顾卿云一一吃了。
气氛陡然变得轻松愉快。
顾卿云扫了一眼两个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崽子,觉得气氛缓和的可以了。
状似无意的开口,“这几日的课学的如何?”
朝辞眸光动了动,“还好。”
白帝手一顿,搁下筷子,唇角的笑意有些僵滞,“还好。”
顾卿云轻咳一声,泰然自若的试探,做最后的挣扎,“那便好。那个,姻姻这几日怎么样了?前两日我看她好像有些不舒服。”
结果,两个少年像听到了什么噩耗,脸色刷地一变,跟商量好的似的,难看无比。
朝辞差点把筷子捏断。
果然!
就不该指望他能多想一想!
难怪方才破天荒对他们那般纵容,合着是在这里等着。
三句不离徐姻姻!
姻姻姻姻!离了徐姻姻你活不了了是吗!
半年了,竟然还不死心!
朝辞深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师尊,这个莲藕今早新挖的,您尝尝。”
白帝强忍着掰烂桌子的冲动,拿起筷子夹了一筷红烧肉,“师尊,多吃点,您看您这两日又瘦了。”
顾卿云:“……”
什么意思?这两个混账是听不到他说的话吗?
顾卿云没试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死之余,有些气闷。
抬手狠狠敲开两双伸来的筷子,“为师自己有手!”
朝辞:“……”
白帝:“……”
好气……
这么有针对性的吗?
当他们是什么?
两人黑着脸默默收回筷子。
顾卿云又瞪了他们一眼,隐约有几分咬牙切齿、怒其不争的意味。
吃了两口径直起身,看也不看两个脸黑如墨的少年,往后山去了。
朝辞和白帝差点掀了饭桌。
顾卿云有些崩溃。
多看一眼两个糟心的小崽子,他都怕自己忍不住奖励给他们两鞭子。
他趴在泉水边唉声叹气,待看见远处向他飞奔而来的矫健雪豹,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雪妃妃。”
雪妃妃爪子用力一蹬,甩着长而粗大的尾巴,一个疾冲,差点扎进泉水里。
幸而顾卿云稳稳的抵住了它,并推了它一把。
雪妃妃开开心心的伸出粗厉的舌头舔了舔顾卿云的脑袋,将那头绸缎般的乌发舔的翘起一撮,湿答答的。
顾卿云脸一黑,立刻又推了它两把,“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别用你的口水舔我,你都不刷牙的。”
被嫌弃的雪妃妃委屈的扒拉着爪子下的小石子,抗议的低吼一声。
顾卿云看见它爪子上的碎肉沫,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唇角又是一抽,嫌弃的快要碎了,“你不会舔爪子的吗?脏死了。”
“吼!”
雪妃妃一爪拍进泉水里。
水花四溅,顾卿云呸呸吐了两声,磨牙,“雪妃妃!”
雪妃妃甩着尾巴掉头就跑。
时不时回过脑袋张望,一副我就是故意的贱嗖嗖的小模样。
两道挺拔的身影站在一片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树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白渧挑了挑眉,俊美邪肆的面庞有些古怪,“雪妃妃?”
朝辞:“他喜欢撒娇。”
两人死死盯过去。
只见一缕金色灵流缠上雪豹的尾巴,那雪豹一点不怕,陡然掉头,猛地朝顾卿云冲过去。
顾卿云撑着手掌用力抵住它,脑袋还是被毫不留情舔了一口。
头发翘起呆毛。
顾卿云眉尖一抽,拽住雪豹的前腿就要将它掀翻。
哪知雪豹顺势四仰八叉躺了下去,并献媚一般露出柔软的肚皮,来回滚了又滚。
顾卿云:“……”
拽着前腿的手下意识松开,不客气的摸上略有些肥胖的肚子,下巴轻抬,语气有些娇矜,“原谅你了。”
一人一豹相处愉快。
顾卿云喜欢会撒娇的。
顾卿云吃软不吃硬。
连雪豹都知道如何拿捏他,及时的示弱。
两人神色莫测。
学到了精髓。
那么……
若是他们跪下来求一求……师尊愿意走出长霁挽月殿,走出清流宗,去那座城看一看吗?
而后几日,顾卿云再也没提过徐姻姻,师徒三人很是平静融洽。
……
夜深了。
长霁挽月殿并未燃烛火。
顾卿云拎着一只酒壶倚在敞开的窗户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一枝紫藤。
修长挺拔的身影被渡上一层模糊的月光,清清冷冷。
时至晚秋,起风了,满眼的紫藤翻卷如浪潮涌动。
306看着他脚边几个酒罐:【干喝啊?要不要来点花生米?】
“那你变出一盘。”
顾卿云懒懒回他。
看似云淡风轻的神色,可轻颤着垂下的睫毛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祁浅锡方才来信了。
短短几日还真被他翻出一个冰灵根。
顾卿云紧紧捏上窗扇,指尖压的泛白,拓出一道深深的凹痕,眉心也微微拧起。
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凤眸浮浮沉沉的微光吞没在夜色里,脊背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被凉风吹过,身子蓦地颤了一下。
顾卿云阖上了眼帘,修长的手指随之打开,粉色回涌,又趋于柔和。
若是事成,他会用尽一切补偿那个少年。
他不能再等了。
306不对劲。
幻月灵脉的一番话和那些好感值到底是真是假?
倘若一切都是假的呢……
两个小崽子也不对劲。
他们移情别恋的对象真的是外面那些妖魔吗?
还是另有……其人……
顾卿云指尖微颤。
想到这几日两个小崽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还有下山的半年。虽不肯回来,却一直保持着一日十几条传信,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个念头隐隐想要跳出。
又生出一种茫然和惊慌。
还有一些隐晦的,无法掌控的情绪。
他隐约知道,这种感觉的源头是出自何处。
顾卿云甚至不敢再细想、深想从前的种种。
在这个世界,他茕茕孑立,无依无靠,从头到尾都是棋盘上任人拿捏挪动的棋子。
也从未生出过留下来的念头。
可现在……
他竟然觉得有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