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白帝每日都陷在巨大的激动和担惊受怕中。
激动顾卿云好像渐渐忘了那件事,虽然有些冷淡,但已经开始理理他,甚至神色自若的同他主动说话。
可又怕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白帝说话做事愈发小心,恨不得将心掏出来。
出了长霁挽月殿,直奔小厨房。
顾卿云躺在观云台,背上的伤已经好了。
夜已经很深,他看着大雪漫天。
宛如天穹破了个大洞,无尽的雪花倾倒而下。
淋白了整片大地,声势浩大,铿锵有力的覆盖整座云雾缭绕峰,满世界皆白。
啪嗒细密的雪落声,暴雨如注般落在耳畔,天色映着地上的一层白,变得模糊不清。
顾卿云收回目光,无焦距的落在书页上。
306断了联系,再没有出现过。
那日他受雷霆百杖,306说要他再忍耐,等它进修复仓出来,一定会想办法帮他彻底融合白帝体内的天极魔录。
然后假死,带他离开。
顾卿云有些疑惑306为何没打招呼就离开,不过想到它受损严重,应当是撑不住迫不得已进了修复仓。
他平静又紧张的等待着。
而这些日,白帝就连夜间也没再回房间睡过,一日十二时辰的守在周围。
或是紫藤下,或是怔怔的坐在屋脊之上,始终望着长霁挽月殿。
就连每日例行打坐,睁眼便能看到少年怔仲的盯着他。
见他看来,又立刻露出一抹小心翼翼的笑。
顾卿云缓缓翻了一页书。
前几日他在后山泡澡时,白帝端着一盘水果忽然出现。
顾卿云第一次失态的打了他。
少年捂着脸,放下水果盘就退下了。
顾卿云总觉得白帝有些不对劲,就连每日传信几十封的朝辞也让他觉得怪异。
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隐隐不安。
他如何不知白帝整夜里寸步不离的守在长霁挽月殿周围,连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放哨。
云雾缭绕峰成了两人躲猫猫的地方,一个躲,一个撵,一个布结界,一个破结界。
终于有一回这混账赤红着眸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破开层层结界后在温泉找到了他。
顾卿云神色平静,表示要谈一谈。
然而,少年抽风一般,吓的面色一变,挥挥衣袖消失。
顾卿云筋疲力尽,又生出几分暴躁。
他手握书卷,窝在观云台的竹椅上,身上搭着羽被,沉着脸看暗沉沉的夜色。
一片黑影再次悄无声息的落下。
顾卿云眉一蹙,挥袖将他掀飞。
书卷一合,往后一躺,羽毯一遮。
其实少了一半修为的顾卿云这一记灵流并不能掀翻白帝,他仍扑通跌在地上,乖乖的跪着,手里端着一杯刚煮好的乳茶。
顾卿云藏在羽被中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他呆呆的看着各种颜色的羽毛,有些烦躁的阖上眸子。
整日像个无死角的监控一样,折磨的他身心崩溃。
却又在他觉得临门一脚,被迫要听一些可怜巴巴的话时,白帝却又怕他烦一般,逃避似的转身离开。
顾卿云有些受够了,同时考虑要不要把他逐出师门。
胡思乱想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了羽被。
顾卿云侧首怒斥:“滚!”
当他以为小魔头又要犯病,眼红的时候,白帝吓的猛地收回手,乖乖坐好。
“师尊,初雪下的很大,东江之畔雪景定然极好,陪徒儿去看一看可好?”
顾卿云掀开眼帘,有些不解,“为何要去东江之畔看雪?”
白帝直直的望进他审视的凤眸,“东江之畔乃修真界第一灵河,雪景极好,就这一回,陪陪我吧。”
顾卿云没有说话,可见少年用一双哀求的眸子看着他,并讨好的塞进他手中一杯乳茶。
白帝唇角缓缓浮出一抹笑意,眼底却凝起一层冰,绝望而又近趋疯狂。
他用尽所有的定力,装的温驯乖巧,终于等来了顾卿云的点头。
“师尊真好。”
他声音渺然,像穿过山间古林的细风,了然无踪。
只是眸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暗流,不达眼底。
抬眸看了一眼漆黑的苍穹,洋洋洒洒的雪花阻挡他的视线。
“师尊,御剑也要两刻钟,徒儿再装着乳茶带着,您先睡会儿。”
说着仔仔细细掖了掖羽被。
千山暮雪。
视野之内皆是片片纷飞的鹅毛,一望无际,雪光映照下,明朗如昼。
出了清流宗,往东江之畔而去。
举目望远,雪厚积达至小腿处,还有继续堆厚的架势。
万籁俱寂,厚雪压折树枝的声音尤为清脆。
寒意彻骨,呵气成霜,看样子明日还是大雪。
现在是深夜,杳无人迹。
顾卿云望着深夜月下雪景,裹紧了斗篷,虽是白帝御剑带着他,也布了防寒风的结界,可身上的雷罚之力还未消散,到底有些不爽利。
不过,这个世界的雪景当真好看,身体的不适便不那么明显了。
白帝一直留意着他,见他凤眸黑亮的望着一棵挂满冰晶的树,轻轻笑了笑,“师尊,东江之畔的雪景比这里还要好看。”
顾卿云应了一声。
天地素白,绵延万里,顺着可达清流宗的东江,此刻尽数冰封,恍如白色带子绵延至天际。
果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这世界的雪景美不可言,顾卿云视线远眺,忽而僵住。
漫天大雪,一孤零零的亭子静静地立在湖边。
凉亭檐角高挑,边沿躯微微地翘起了六个小角,由六根红色柱子支撑,仿佛是守护着东江的精灵。
亭中一抹在猎猎翻飞的金纹黑袍紧跟着闯进视线。
顾卿云微微有些错愕。
那人身姿挺拔,负手而立,单看背影就知是何等的俊美无俦,风流倜傥。
似乎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
顾卿云想从风息剑上跳下来。
白帝低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划过说不出的东西,“雪深。”
眼前景致陡然飞速倒退,白帝瞬间停在亭下,收了长剑。
顾卿云蹙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朝辞仔细的打量着脸遮在兜帽中的人,没有开口。
他乌发上一层薄薄的雪,羽睫上也沾染了雪花,像是在雪地里行了许久,面庞在这冰天雪地中似乎冷峻了几分。
顾卿云觉得不对劲,心脏一阵忐忑不安的乱跳,“你们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