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村庄树林里。
洁白的银色小船缓缓的在空中飘荡,周围的星海被小船撞向了两边,在星海之下,有一片漆黑茂盛的水草林。
陈茉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在树林里摸索着,两个半小时前,他偷偷的从家里溜了出来,想要独自一人跑去河边去找萤火虫。
叔叔家那个比自己小的妹妹,在早上从一棵树上抓到了一盒子的蝉,问她要拿去干什么,她告诉自己这些是准备拿回去油炸的,那个香味,隔壁老王闻到了都要翻墙过来尝尝。
看了看她的那个盒子,陈茉槐突然注意到了里面有两只颜色显眼的蝉,仔细看去,居然是非常罕见的金蝉。
女孩不知道这个蝉的价值,但是看到陈茉槐的样子,她也能猜到这玩意价值不菲。
“那既然这样,我直接拿去换钱应该挺不错的。”,女孩笑着说道。
陈茉槐欲言又止,他是喜欢这两只金蝉,但是这毕竟是人家抓到的,人家也没有义务给自己。
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陈茉槐感到有些失落,但是,那两只金蝉被一只瘦黄的小手抓着,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陈茉槐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那个比他矮一个脑袋女孩。
“喜欢就拿去吧,反正对于我来说,这玩意也就几天的寿命,与其被我拿去霍霍,不如你直接拿过去养着吧。”,女孩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
陈茉槐看了看这两只金蝉,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最近正是夏季,他们的村子河流旁,应该有一些萤火虫,虽然比较少见,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是可以抓到几只的,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个情况。
一个大聪明大半夜不睡觉,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而且是连手电和抓萤火虫的罐子都没有带的情况下,一股脑扎进了树林里。
一开始因为有路灯,并且月亮足够亮的情况下,他一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到天空的云逐渐聚拢起后,一切已经晚了。
陈茉槐懊悔的拍着自己的脑袋,此时的他,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外,什么都没有(包括脑子),本来自己已经把手电,老年机,以及玻璃罐都准备好,放在了非常显眼的书桌上。
哎呀,您猜怎么着,稍微眯了一会儿起来后,忘了!鱼之七秒记忆传承人。
现在的他,感到十分害怕,只能勉强看清轮廓的树林中,除了嘈杂的蝉鸣声,基本听不到其他声音,而且现在空气闷热,他流了很多的汗,嘴唇也开始渴望水的滋润。
突然,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了他的额头上,感受到雨水带来的清凉后,陈茉槐紧绷的神经一开始放松下来。
空中开始下起了豆点大的小雨,风从他的背后吹来,轻轻地推动他向前走去,陈茉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风托起一样,这段路程不快也不慢,很快,轻柔的水流声回荡在了树林里,居然把蝉鸣声压了下来。
穿过草丛后,那段闪闪发光的银色绸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只不过和星河相比还是太渺小了,它就像一根细细的银色丝线一样,只不过是图中的其中一小个点缀而已。
陈茉槐看了看周围,除了能仰望到上方璀璨的水面和银色的小船,在水面之下的这片水域一点微弱的亮光都没有。
陈茉槐叹了口气,看来运气不佳,一只都没有找到,摇了摇头,既然这样,只能回去了,就在他打算以风为领导,摸索着回到村子里,后面突然闪出了两道亮光。
“呦呦呦,这不是‘翻云覆雨’真君吗?怎么,准备施法飞回去吗?”,一道年轻的女性声音从背后响起。
陈茉槐听到这个语气后,他就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么另外一个道亮光的主人是……
“哎,小毓,你应该等槐儿施完法后在叫他的呀,不然他以后不给我们展示这个仙法了。”,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说道。
“……啧。”,陈茉槐心情不畅的咂了咂嘴,那个中二病晚年患者也跟着来了。
“哎哎哎,啥子意思嘛,见到我就那么不高兴吗?不就是在家长会演讲上讲了个笑话吗?”,父亲面露不悦的说道。
是是是,确实是讲了一个笑话,这让他在全班里都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笑话,每一次上学,那些学生,包括门卫大爷每次见到他都会调侃道:“‘翻云覆雨’真君,快用你那神奇的妙妙仙术想想办法吧!”
唉,痛,太痛了,虽然只是调侃,但这种当众社死的感觉真的是……
“好了好了,既然缘分未到,那我们就各回各家,洗洗睡了吧。”,父亲见气氛不对,赶忙岔开话题。
“咳咳,是啊,要是真想送我什么的话,明天就不要宅在家里研究你的那些凌空微步了,来和我干干活吧。”,被称为小毓的女孩说道。
陈茉槐点了点头,父亲拉起了他的手,沿着河流慢慢的走回村子中,走着走着,一股凉意从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传来,仔细看去,是一根明亮的线条状的雨滴。
这个画面戛然而止,除了陈萱梅,周围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道白光,待重新睁眼后,他再次被黑色的画布包裹,陷入了寂静的空间中。
随后,一根根白色丝线一样的东西勾勒出了一道路,它似乎永无尽头,而他旁边有许多彼岸花,只不过,这些花大部分都已经蔫瘪、凋零了,只剩下几株还活着的,只不过它们的颜色也没有那么鲜艳了。
陈萱梅已经在这个地方游荡了不知道多久了,自从他有了意识后,他便沿着这条路走了很久很久,在这期间,有不少的回忆挡住他,让他驻足一段时间,然后他又继续向前走,而现在,他感觉已经到了,他的目的地。
巨大的,腐朽的水车屹立在前方,而这次不同的是,它的附近流淌着白色的波纹状的水流。
而这次,这个水流却响起了令人流畅的水流声,而那水车也在有规律的转动,虽然它看起来腐朽,但是转动时却异常的稳固。
陈萱梅将地上一朵盛开的彼岸花拔起,藏到了自己的衣袖里,走向了水车。
水车附近,那个黑色的人影坐在水潭旁,手上拿着一把白色轮廓的鱼竿,等着不存在的鱼上钩。
陈萱梅坐到了它的旁边,和它一起盯着水面上的鱼标,时间如同这道水流声一样,缓缓流动着,而那个鱼标,却一直没有动静。
终于陈萱梅忍不住开口了,“不无聊吗?”,陈萱梅将目光转向黑影,慢慢的等待它的回答。
又过去很长时间,那道黑影缓缓将线收起,把鱼竿放到了旁边,再次说出那古怪的语言,“你做出真正的选择了吗?”
“我都已经无了,难道不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了吗?”,陈萱梅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的[心]依旧在逃避这个问题,所以,你依旧还没有给出真正的答案。”,黑影缓缓说道。
陈萱梅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心里感到了莫名的慌乱,这个感觉他很快捕捉到了,看来真的像它所说,自己的意识在本能的逃避这个问题,所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
“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黑影突然开口道。
“什么?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陈萱梅惊讶道,按照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所说,不论这里是真是假,都是他自己新的人生,而自己做出了以一换多的选择,那么不就代表自己已经选择自尽了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黑影解答了他的疑惑:“祂和你说的是,想要看看你的选择,但是没有说这次是算你自尽,也就是说,这次的死亡不作数。”
听到黑影的解答,陈萱梅感觉有些荒缪,他感觉这家伙怕是另有目的,祂要自己去做某件事,所以才编了一个这么生硬的理由。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既然那家伙那么说了,就看看祂到底耍什么花样,陈萱梅又问道:“既然我都要走了,能问问这里的花为什么那么哀伤吗?”
“因为再热烈的爱情,再血脉相连的亲情,在时间冲刷下,也很难继续持续下去。”,黑影缓缓说道。
“所以,你知道些什么呢?”,陈萱梅盯着它问道,在上次意识空间处见到它时,确实被它吓了一跳,但是当陈萱梅回过神时,他却感到了莫名的熟悉感,它不可能是自己的家人,但是,绝对是自己认识的,比自己家人还熟悉的人。
“我只是一个腐朽的灵魂,没有了任何的感情,所以,你不要问我,而是要问你自己。”,黑影依旧淡淡的说道。
陈萱梅听到了它的回答,已经知道了它的身份,但自己却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黑影抬起手,空间中回荡出了一阵奇异的频率,陈萱梅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与空间脱离,而黑影又再次出声:
“陈萱梅,你即将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你永远都离不开你脑海里的那个[边界],同样,你也逃避不了你出现在这个世界后酿成的后果,所以,好好想一想吧,你[真正]的选择。”
陈萱梅虽然不太明白它的意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他将藏在衣袖里的那株彼岸花放到了它的面前,说道:“趁着它还没有枯萎之前,好好的珍惜它吧。”
不一会儿,陈萱梅便消失了,黑影看了看这株彼岸花,将它收了起来,继续开始钓鱼。
……
伦敦市中心。
一个人以斜放式坐姿在公园中的木椅上,她手抵着头,闭着眼睛,微微的休憩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周围的人好奇的看着她,因为她的服饰是汉服,而且还是唐朝时期的普遍搭配。
她身穿青色衫衣,上面隐隐能看见栩栩如生的两条青蛇,白色长裙上绣着各种各样的花,肩披米色的帔子,上面似乎有什么文字,只可惜,没人能看懂写了什么,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她像是没有感觉到外人那种异样的目光,继续自顾自的休憩着。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眼缠绷带的中年女性走了过来,坐在了那位女子的旁边,而那位女子依旧一动不动。
中年女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酒壶,微微的抿了一口,感叹道:“你居然会留手啊,怎么,心软了?”
青衫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清冷的说道:“不用明知故问。”
随后,她打了一个响指,二人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