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兰薰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冰凉,试着抬了抬手,可是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兰薰蝶微微张开嘴,开始调整起了自己的呼吸,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温暖起来,全身的肌肉和肾脏犹如春天破土而出的嫩芽般,开始慢慢运作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的触觉恢复了过来。
她再次动了动手,这次很顺利,手部的肌肉在大脑的控制下开始慢慢地向周围摸索了一阵,一块丝滑冰凉的布料被她的手探查到了,手部的几根手指在经过几次配合后,终于将它抓住了。
兰薰蝶用力的挤了挤自己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前一盏有些年头的小台灯正摆在一张小小的木桌上,昏黄的灯光柔和的照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剪纸和绣着一半图案的鞋垫,一根细针扎在上面的“树枝”旁,在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
“唔……”,兰薰蝶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楚的眼睛,有些失神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比较狭小的房间,里面的布局非常简单,粗糙的木门旁边放着一个普通的木制小衣柜,床头柜上摆了一整袋的丝线和水杯,而在一旁空旷的角落里还放着两个热水壶以及花色铁盆。
“我回家了啊……”,她低下了头,眼中闪烁着泪光,目光涣散,迷茫的自言自语着,“但是,到底是谁到家了呢?我究竟是谁?”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脏,它在告诉自己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让自己行动起来,兰薰蝶呼出一口浊气,将那个问题抛开后,她从床上爬起,走到了破旧的木门前,将手放到那冰凉的金属门锁上,轻轻地向右拧了半圈后,锁被打开了,兰薰蝶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鼓足勇气,离开了这个房间。
客厅看着很大,因为家里的一张桌子,六把椅子和一台老旧电视机都无法将它填满,屋顶上吊着一盏发着淡淡白光的白炽灯,刚好可以将中央的桌子照亮,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桌子上多出了一个陶瓷花瓶。
兰薰蝶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央的桌子处,客厅响彻着鞋跟和地面碰撞的“哒哒”声,让头上的那盏灯不由得晃了晃,她趴在桌子上,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花瓶,它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是非常纯粹的白色,兰薰蝶将食指伸出,小心翼翼地靠近花瓶,此时她的肌肉紧绷,停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紧盯着这个花瓶,害怕下一秒就会发生意外。
“叮当”,手指与瓷器接触后,一阵细微的回音在房间里飘荡着,温凉的触感让兰薰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用了吸了一口气,缓解着因为恐惧而快速跳动的心脏,将头凑到瓶口处,里面有似乎装着水,黑色的深渊表面泛着闪亮的“银元”,但只能看着,碰触不了。
收回目光后,她走向了通往外庭中的大门,双手轻轻一推,木门“嘎吱嘎吱”的响声传入了兰薰蝶的耳朵里,让她感到心安,凉风拂过她的脸颊,将那乌黑的发丝顺到空中,细细地梳理着,皎洁的月光温柔射入她那灰暗的眼睛中,让原本失去色彩的眸子重新变得明亮。
庭院中央里栽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它表面的树皮已经有一部分脱落了,枯黄的树叶铺满了整个树枝,在银色光芒的照射下,它们都闪着如同黄金的色泽,自她有记忆开始,这棵树就一直存在在这里了,听父母说,它已经陪着我们一家很多代人了,它如同家族的长辈一般看着每个人的成长。
兰薰蝶敬重地抬头看着这位长辈,双手合十,微微欠下了身子,口中默念道:“心如止水,身平安;正气心存,邪不清;厄运远离,福禄相随。”
念完后,她对着长辈跪拜下去,磕了一个响头后,缓缓起身,再次行了一礼,走向了另外一个房屋。
这个房屋的门前没有上锁,但是当兰薰蝶将手摸到那熟悉的金属门环时,她的心不由颤动了一下,愣愣的站在了那里,这扇木门看起来非常破败,但它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死死地定在原地,兰薰蝶咬了咬嘴唇,鼓足了力气,将门轻轻地推开了。
这扇门的背后,是一片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房间,它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是一个非常丰富的宝藏库,毕竟在她的这个年代,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拥有如此数量的书籍,可以称得上是有钱人家了,但是事与愿违,他们家能够保证吃饱饭都是很不错的了。
进入书房后,兰薰蝶将门轻轻地关上,房间中的木窗并没有关严,月光透过那道狭小的缝隙照在了角落中的书法桌上,笔架上整齐的排列着五只长短不一的毛笔,乌黑的砚台中放着半根墨棒,黑色的墨汁静静的躺在砚台的凹陷处,看着自己黑的发亮的身体,不免有一些得意。
兰薰蝶将放在门边的马灯和火柴拿起,将玻璃罩里的灯芯点燃后,她的眼中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火苗,将她身上的寒气给驱逐了,兰薰蝶沿着马灯所铺出的橘红色小路慢慢地走向书法桌前,褐色的木桌贪婪的吞噬着火焰的光芒,然后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虽然不能照亮房间,但也足够看清桌子上的东西了。
兰薰蝶将马灯放到桌子上后,将鞋子脱下,整齐的放在了一旁,随后,她整理好裙摆,跪坐在了木桌前,将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上,轻轻抚摸着桌面,在焰光的映衬下,她的面容格外的憔悴,浓烈的思念从她的眼角中溢出,掉落在了桌子上,“砰砰”,拍打桌子的响声响彻了整个书房,书架上的那些书也微微地抖动着。
“你还是那么的坚固啊……距离我上次见到你,过去了多久呢?”,她的语气满满的都是怀念,像是和一位阔别许久的老友相见。
“父亲把你打造出来的时候,还不停的说着等以后有了更好的材料就要把你给卖给我们村子里的学堂,结果有了更好的木材后,他反倒不乐意了,他做了好多好多比你还要好看的书桌,可是偏偏就要把你留着,你说,他是不是挺小孩气的。”
桌子没有回答她,一直保持着那个持续了很多年的姿势,一动不动。
“你一直都在这里,而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分不清楚了,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