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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皇子,乃中毒而亡

皇后趋步上前,与皇上并肩而立。她双眸紧盯着那枚玉佩。

少顷,她踉踉跄跄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满脸恐惧地惊叫道:“这玉佩……这……这不是梅妃的玉佩吗?臣妾记得,此乃她进宫后皇上所赐,她几乎日日佩戴,从不离身!”

皇后之言,不啻惊雷,震得人头皮发麻。在场嫔妃皆齐刷刷看向蕙兰。

瞬间,蕙兰便处于或质疑、或惊悚、或畏惧的目光之下。就连站在蕙兰身旁的婉嫔,也小声、急切、连珠炮般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不是皇上赏你的玉佩?怎会在此处?”

蕙兰尚未答话,皇后的声音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肃穆,缓缓响起:“皇上,三皇子显然是遭人谋害后掩埋于此。凶手真是心机深沉,不仅选了最不易被察觉的埋尸之地,还伪造了三皇子出宫的假象,迷惑了众人,其罪当诛啊!

奇怪的是,梅妃平素所佩玉佩,竟与三皇子尸骨一同出现在坟中。若臣妾没记错,确已许久未见梅妃佩戴此玉佩了……梅妃,你是否该解释一下?”

皇后之意,再明显不过。她似乎毫无畏惧,将他人不敢言明之事也问了出来。

霎时,四周鸦雀无声,众人皆怀心思,带着震惊又恐惧的神情,引颈而望,欲听蕙兰如何作答。

蕙兰沉默不语,仿若吓呆了一般,浑身僵直,嘴唇颤抖,怔怔地望着那枚玉佩,呆立原地。

见蕙兰不说话,皇后心中暗喜,一双凤眼,以咄咄逼人之气势盯着蕙兰。

继而,她以挑衅且解气的语调,再度逼问:“梅妃,你心虚了不成?为何不答话?你的玉佩,怎会在三皇子坟中?岂非过于巧合……本宫记得清楚,三皇子失踪那晚,唯有你,经过了棠梨宫……”

此时,慕容复蓦地侧身,直直凝视着皇后。他的目光甚是怪异,有失望,有愤怒,有轻蔑,更多的是厌恶。

直视许久,慕容复的声音,仿若从牙缝中艰难挤出,冷冰冰的。他指着皇后,厉喝:“住口,你这毒妇!”

在场嫔妃见皇上不仅未追究玉佩之事,反而对皇后严加斥责,顿时面面相觑,哗然一片。

皇后更是惊愕呆住。

须臾,她面如青铁,高抬下巴怒视皇上,豁出去般,高声嚷道:“皇上,臣妾万没料到,事已至此,您依旧袒护梅妃。证据确凿,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是梅妃害死了三皇子,是她害死了您的亲生儿子啊。

她随身玉佩在此,要么是她杀害三皇子时,被三皇子扯下;要么,就是埋葬三皇子时,不慎掉落于土中……她才是真正的毒妇!所以皇上,您现下明白了吧?臣妾为何要让她服下避子药?臣妾早就怀疑她是杀害三皇子的真凶,只是苦无证据……此等邪恶狠毒的女人,不配怀有龙裔。

皇上,您为何一直被这毒妇迷惑,却不体谅臣妾的一片苦心?”言至最后两句,皇后表忠心般,喊得声嘶力竭,语气中,既有被人误解的悲愤,又有得理不饶人的倔强。

全场鸦雀无声。

蓦然,蕙兰如遭雷击,身体一颤,似幡然醒悟,遂缓步行至皇后面前。

她直接走到皇后身前,轻掀暖袄衣领。众人皆惊,眼睁睁看着她从颈项间,缓掏出一枚玉佩。

蕙兰将玉佩取下,举至皇后面前,言语吞吐道:“皇后娘娘……您何出此言?三皇子之死与臣妾无关……此玉佩乃皇上所赐,臣妾前些时日确曾遗失,不过现已寻回……至于您手中那枚……那绝非臣妾之物啊!”

皇后目光如电,直刺向蕙兰,紧盯着她手中的翡翠玉佩。须臾,她又疾速侧身,望向皇上手中之玉佩。两枚玉佩,大小形状,几近相同。

皇后怔了怔,忽地轻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轻蔑,似是在嘲讽蕙兰所做乃愚行。

她指着蕙兰,笃定道:“梅妃,本宫实是小觑了你,你竟如此心怀叵测……本宫问你,你所戴玉佩,可是初入宫时皇上所赐?”

蕙兰尚未答话,慕容复却先开口了,他直视皇后,字字清晰:“不错,梅妃所戴之玉佩,确乃朕所赐!”

慕容复此语,令皇后怒不可遏。她一改往日端庄,如受伤之豹,在地上踱来踱去,口不择言:“皇上,您……您这是偏袒梅妃,她害死三皇子,又寻得一枚相同玉佩,妄图鱼目混珠,您非但不彻查,反要为其开脱……您……三皇子若在天有灵……”

慕容复额头青筋凸起,他厉喝一声,打断皇后:“住口!若三皇子泉下有知,岂会饶恕害他之人!你这毒妇,你且看……”

他举起刚从土里取出的玉佩,轻轻掸去其上泥土,与蕙兰颈间所戴玉佩放在一起,咬牙切齿道:“这两枚玉佩,材质、大小、形状虽相似,但并非完全相同。朕所赐梅妃那枚,雕刻的是并蒂莲花……而此枚,则是喜上梅梢。

皇后若不信,可去内务府查看存档……梅妃的玉佩,曾滚落至床榻之下,前些时日,朕亲眼看着宫女寻出……朕从不包庇坏人,更不会冤枉无辜!”慕容复此语,说得坚定无比,铿锵有力。

皇后呆愣地看着皇上,缓缓将目光移至两枚玉佩上,似乎尚未回神。

她整个人如痴如傻,脸上神情僵滞,眼珠亦似凝固不动。此刻的她,宛如一尊滑稽可笑的木雕。

过了片刻,她的目光才如轻羽般,在蕙兰脸上拂过,面色颓然,如死灰般黯淡。

蕙兰心想,以皇后的心机,此时想必已猜到自己先前为何敢与她翻脸,以及眼前这一幕究竟是何缘由。

她看了皇后一眼,暗道:“没错,皇后,自从我故意让皇上撞破我饮避子药,你便已落入我精心谋划的陷阱之中了。”

慕容复手中的玉佩,乃是蕙兰早前从思冰和思菱口中套出对丢失玉佩的描述,特意寻来充作替代品的。

那个雪夜,思冰自三皇子坟中取走真玉佩后,也依蕙兰之命,将这枚足以鱼目混珠的“赝品”,放了进去。

蕙兰据皇后昔日回忆,一年前深夜,真梅妃侍疾时,将玉佩遗落于凤鸾宫。随后,归还玉佩的皇后与言若,目睹三皇子身亡。仓促之间,她们将玉佩与三皇子合葬,作为梅妃谋害三皇子的铁证。

故蕙兰推断,皇后当时定然无暇、亦不会细察玉佩。时过境迁,她或许记忆模糊。即便记得,埋于坟中的那枚玉佩,其图案被泥土掩盖,亦难以一眼看清。

因此,只要玉佩大小、形状、材质相似,三皇子之事败露,皇后见到玉佩,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针对蕙兰。

皇后过于自信,玉佩系她亲手所放,三皇子下葬之地,亦是她精心挑选,一年多来相安无事,她早已万无一失。

然而,她绝想不到,蕙兰会提前调换玉佩。并且,真正的玉佩,是皇上亲眼所见,从床榻下取出。

“因此,皇后,今日你所言每一句,于皇上而言,皆是造谣污蔑于我。你言词越激烈,越笃定,便越显得你信口胡诌,心怀不轨。”

思及此,蕙兰亦不禁汗流浃背,不知皇后会否恼羞成怒,不惜自曝,坚称她与言若曾亲见梅妃将三皇子推下假山石致死。

然,良久之后,皇后敛眉垂首,谄媚、尴尬地对皇上道:“臣妾见三皇子尸骨,悲痛欲绝,心火亢盛,未看清便妄下断言,望皇上恕罪!”

蕙兰心中冷笑,“皇后,你果真识趣!此时此刻,即便你指认我,也毫无证据可言,反而更易坐实你对我的污蔑陷害。倒不如直接承认,说是自己急火攻心看错了。你闭口不言,妄想此事就此作罢,我却不能让你如愿。”

蕙兰轻拍胸口,如释重负般对皇上道:“幸而臣妾的玉佩掉在了床榻之下,若丢至别处,被居心叵测之人捡到,臣妾今日恐是百口莫辩了……且说,这块玉佩与臣妾的确实颇为相似,难怪皇后娘娘会认错。臣妾寻思着,这玉佩怎会出现在三皇子的坟中?莫非是有人蓄意放置?”

皇后听出蕙兰言外之意,脸色愈发难看。

慕容复看着蕙兰,正欲开口,皇后急忙插话道:“皇上,梅妃所言不无道理,臣妾亦有同感,此玉佩必有来历……不过,依臣妾之见,只要查明三皇子的死因,揪出真凶,玉佩之事,自然也会水落石出。试想,是谁故意放进去的?必是真正的凶手,他知晓梅妃玉佩丢失,便寻了一枚相似的,放置在三皇子的坟中,意图转移视线,诬陷梅妃……”

慕容复并未理会皇后,甚至不曾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具小小的尸骸,和那些残破的小衣裳上。那张英俊的面庞,罕见地苍白,眉眼间弥漫着清晰可见的悲伤与恨意。

见到慕容复这般神情,蕙兰心中亦是难受。

眼前,是一个孩子的尸骨,年仅四岁,本应有无限美好的未来。却因生于皇家,年幼之时便要卷入后宫争斗的旋涡,被重重算计,命丧黄泉。

而他,乃慕容复之亲子。此一年余,他从未放弃寻子,始终坚信其子尚存于世。然目睹其子尸骨,其绝望心情,实难想象。

此亦难怪,适才慕容复为何厉斥皇后?皇后于其悲痛之际搅扰生事,着实令其厌恶至极。

此刻,蕙兰几忘与皇后之生死相争,轻握慕容复之手,欲予其些许慰藉。方觉,他向来温暖之手掌,此刻却冰冷异常。

慕容复回过神来,茫然且痛楚地望蕙兰一眼,叹息道:“路德海,速传大理寺卿柳如海入宫觐见……朕要知真相,朕要知究竟是谁……”

言至此,他哽噎,似已难再语。

蕙兰微闭双眸,皇后诬陷己事,较之三皇子之死,实微不足道。

“罢了,我之首要目的,已全然达成,自今而后,我将彻底摆脱皇后之胁迫,摆脱三皇子之死所带来之枷锁。皇后再无任何把柄可要挟我、掌控我矣。即便皇后能逃过此劫,以其今日之表现,皇上亦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她将失信于皇上矣。”

蕙兰心中暗想,“目下,查出三皇子之死亡真相,确为当务之急。”

潜意识中,她一直怀疑皇后与三皇子之死有关。但见皇后如此不设防备地提议查找真凶,又令蕙兰觉得,她似置身事外且另有盘算。

如此一想,蕙兰不禁紧张起来,如困于黑暗山洞中,前方似有声音传来,却不知那声音是敌是友。

两个侍卫须臾离去,未及半个时辰,大理寺卿柳如海,领数衙役及二仵作,匆匆而至。

无需皇上下令,侍卫将三皇子的尸骨、衣裳、鞋子取上来后,仵作便迅速取出随身工具,神色凝重地开始忙碌。

柳如海深知事情严重,亲自督阵,催促衙役和仵作加快速度。

寒冷冬日,众嫔妃本随皇后去给太后请安,此时却都不得不站在风口,围着骇人白骨。寒冷与恐惧交加,个个面色如纸。

蕙兰心中亦是忐忑,三皇子的真正死因,或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若是他当真坠下假山石摔死,以皇上此刻的态度,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万一……”

蕙兰瞬间汗流浃背。

时间缓缓流逝,临近正午,一位年长的仵作站起身,面色凝重地与柳如海低语。

柳如海点头,又细细询问几句,这才走来,语气笃定地禀报:“启禀皇上……已查明,三皇子,乃中毒身亡!”

“中毒?!”在场众人皆惊愕不已。

只听柳如海又道:“皇上,此毒非比寻常,乃江湖流寇所用之毒。中毒后,不会立刻发作,而是先致失语与癫狂,约一小时后,才会毒发身亡,且表面毫无痕迹!”

蕙兰的心先是猛地一提,又沉沉落下。“果然,三皇子并非姐姐推下摔死,与姐姐无关。那么,这毒,是何人所下?”

蕙兰不由自主看向皇后,而她,也恰好正向蕙兰看来。

待看清她此刻的表情,蕙兰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