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芫感觉下腹有些胀,便说:“我出去解解手。”
晕乎乎地从正厅出来,凉风一吹,霎时清醒过来。
他捂住脸,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是,他刚都说什么了。
果然醉酒误事,只喝了两三口就醉得胡言乱语了。
还大言不惭地教人家怎么做生意。
宋芫啊宋芫,你自己都不会做生意,哪里的脸指导人家。
当初签契书的时候说好了,他不插手管理生意上的事。
不想才半个月他就越界了。
还好人家鹰哥不介意。
可是钟副帮主就难说了。
没看他刚刚说出胖婶辛苦那段话的时候,钟副帮主脸色都不好了。
胖婶可是钟副帮主的亲娘。
他说这话不是在指责对方,不关心自家亲娘吗。
完了完了,又得罪人了。
宋芫懊悔得都想拍自己嘴巴,早知道就不该喝这杯酒的。
他一喝醉了就容易话多。
罢了,晚点再找钟副帮主赔礼道歉吧。
宋芫心想着,边走去茅房。
茅房在左厢房与正房相连的一个角落里。
走到茅房门边,余光瞥到一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走进左厢房。
左厢房被改造成工坊,也就是“大厨房”,平时都上锁了,一般人没资格进去。
这人哪里来的钥匙,而且行踪鬼鬼祟祟的,指定没干好事。
宋芫顾不上小解,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窗户都用纸糊上了,看不清里面。
他学着电视剧看到的,伸出根手指窗户纸上戳了戳,果然戳出来一个小洞,他趴在窗户上,睁大了眼往里面瞧去。
正巧看见,那人拿出纸包,打开后,倒进水缸里。
不知道是什么,瞧着像是粉末状的东西。或许是没有融化,他还伸手进去搅了搅。
宋芫心里一惊,难不成是下毒?
那人把纸包里的粉末倒进去后,忽然像察觉到什么,往窗口看了一眼。
宋芫条件反射般蹲下来,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惊险的事,他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到底发现了自己没有。
想再看一眼确认一下,但心里总有些不安,得赶紧离开才行。
不然等他出来,他们肯定会撞上。
宋芫弯着腰,轻手轻脚离开。
正想回正厅,下腹却憋得紧,他捂了捂肚子。
不行,好急,得先上茅房。
他转身往茅房去了。
前脚刚进茅房,一道身影飞快从左厢房出来,快速将门锁上。
环顾周围,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他放下心来,刚刚是看花眼了吧,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偷窥。
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小厨房,接着吃饭。
这时隔壁的人才注意到他出去过,便随口问道:“你去哪了?”
“出去解手了。”
解手完,宋芫感觉浑身舒坦,再回想起刚才的事,不禁替自己捏把冷汗。
真的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想到这,他愣了下,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躲。
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做坏事的又不是他,怕什么,当时就应该站出来,抓个人赃并获的。
哎呀,失算了。
没关系,还好他记下了那人的样子。
他在脑海里搜索一下,发现并不认识,估计是新来的。
得快点告诉鹰哥,尽快把那缸水处理了。
他加快脚步回到正厅。
“芫弟,你上个茅房,去这么久,年纪轻轻的,居然就不行了?”鹰哥笑着说了个荤话。
若是往常,宋芫定要怼回去的,但事关紧要,这会没心思开玩笑。
他神色严肃道:“鹰哥,我刚看到个人,偷偷摸摸进了大厨房。”
鹰哥几人都愣住了,这时候大厨房不是上锁了吗。
钥匙就挂在他腰上。
为此鹰哥还摸了摸腰,确定钥匙一直都在。
他脸色沉下来:“快说,怎么回事?”
宋芫坐下来,慢慢交代道:“我看他鬼鬼祟祟,感觉不太对劲,就跟了过去。”
“然后看到他往厨房水缸里倒东西,看着像是粉末,不确定有没有毒。”
“我怕他察觉没再继续看,就回来了。”
钟副帮主着急问道:“你有看到那人的长相吗。”
宋芫给描述了一下:“他个子稍矮,大约八尺高一点点。”
每个朝代对“尺”的换算都是不一样的,在当朝一尺约等于20厘米,也就是说那人只有1米6的身高。
陈堂主猜测道:“难不成是小六?”
他说的“小六”,是小五的亲弟弟,也就是上次一起抓宋芫的矮个子。
宋芫摇头说:“不是他,那人长得挺黑的,国字脸,看着憨厚老实的那种。”
陈堂主和钟会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是李千!”
鹰哥也不敢置信:“怎么是他?”
看他们神色,似乎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宋芫问道:“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没见过他。”
陈堂主苦笑了下,才道出那人的身份:“他是老赵的表弟。”
宋芫恍然,老赵这人他是知道的。
老赵全名赵全,年纪比他们几个都大,从灭霸帮成立起,就一直跟着鹰哥出生入死。
虽然因为一些缘故,没能混上堂主的位置,但这些年下来,帮里的兄弟都很敬重他。
钟会叹了口气说:“前些天他听说帮里要招新人,就给我介绍了他表弟李千。”
“我看李千长得也老实,猜想应该是个本分的,就让他进来了。”
陈堂主仍有疑问:“可他哪来的钥匙?”
鹰哥紧紧地咬着牙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赵全以前就是个给人开锁的锁匠。”
因为偷窃被人抓住,在牢里关了几年,出来后就跟着他混了,没再继续干以前的老勾当。
所以后面进帮会的兄弟,都不知道老赵以前是干什么的。
出了叛徒这种事,大家也没心情吃饭了。
鹰哥眼神锐利如刀,他面沉似水地看着前方,突然开口说道:“立刻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一个也不能少!动作要快!”
虽然鹰哥平时看上去有些不太着调,性格也是不拘小节、豁达洒脱,偶尔暴躁,打起架来也很狠厉。
但当他认真起来时,仿佛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
难怪大家都信服他,都愿意跟着他混。
他们处理帮内叛徒,宋芫作为外人,本想回避,但他刚好又是目击证人,就被留了下来。
陈堂主去叫人过来。
钟副帮主则出去找大夫,水缸里不知道被下了什么,他得确定是不是有毒。
还好被宋芫撞见了,不然等晚上他们用了缸里的水煮豆浆,万一有毒,吃死了人,到时候他们整个帮会的兄弟都将受到牵连。
这招太毒辣了。
陈堂主把帮里的人都叫来了正厅。
原本宽阔的正厅,一下子进了几十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沈堂主没注意到鹰哥神色难看,问道:“饭都还没吃完,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鹰哥坐在他的太师椅上,内心紧紧拧着,始终一言不发。
宋芫第一次叫鹰哥时,他也是这么坐在太师椅上,当时他是笑着的,脸上伤疤被牵扯着,看着狰狞骇人。
这会他沉下脸来,不笑时,面容更加阴森可怖,煞气四溢,令人胆寒。
饶是宋芫,都有些害怕,更别说其他人了。
一群人噤若寒蝉。
包括迟钝的沈堂主,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哥,发生什么事了。”
鹰哥缓慢开口:“刚刚有个人进了大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