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过来！”季柒呵斥道，后背已经靠到了门板上，“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季柒，你不是问发生了什么了吗？答案，就在这本书里面！”季家主顿住了步子，弯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地上，然后朝季柒方向踢去。
季柒看着滑到自己面前的书，神色凝重。他依旧不相信眼前这人，既然季宅里的所有人都疯了，那么他，为什么没事？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季柒重重喘了一口气，似是想要缓解几分心口压抑的难受一般。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当着季家主的面翻开。
页页枯黄老旧的纸张，如同一帧帧画面连成了篇，铺开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季柒在这里窥探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此次知晓，便犹如将愈合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嫩肉，红得骇人，腥得刺鼻！
“什么叫做诅咒！什么叫做季家的人会不得善终！！”
季柒呼吸一滞，白纸黑字，字字句句，犹如闷头一棒，将他敲的头晕目眩，又犹如尖刀利刃，剔着他的骨，将他伤的遍体鳞伤。
他猛地将手中的书扔了出去，脊背宛如被折弯的钢筋，再难直起来，浑身上下抖得如筛糠，似是被颠覆了所有的浮云，正在消散。
季柒的一只眼睛红的宛如浸泡到了血液当中，而另一只眼睛，刀子割得他眼皮皮肉外翻，鲜红的血肉瞧得格外悚然。
他理智在拉扯，思绪被割据，无能为力只能嘶吼着质问，“我和你们季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要承担你们犯下得孽！”
“你们欺我辱我，我都忍了！凭什么，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剥夺我的生命，你们怎么好意思，让我又是出气筒，又是受气包，还是挡箭牌的！”
“我没错！我要活着，要死你们自己去死！”
季柒愤怒至极，怒火就像外头已经烧到季宅得滔天大火一般，火舌舔舐过后，不留片影。
他说完，狼狈地爬起身来，伸出手就想将书房的门推开，而昔日那只白皙修长宛如玉石般的手，此刻早已污浊不堪，泥土夹杂着血液，扑面而来便是腥臭味。
“季柒！你不能出去，”季家主见状，赶忙开口拦住了他。
可他的话，在此刻比那枯树落叶，还没有重量。
“季柒，你不想知道你的母亲去哪里了吗？！”
“……”刹那间，季柒僵住了手。
“我可以告诉你母亲的下落，但你得过来，”季家主见这句话有效果，瞬间放软了声音诱哄道。
他眼里闪过一丝嘲笑。
那个女人，品行低劣，对自己亲儿子比陌生人还不如。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惦记她，甚至还是被她所厌恶利用的亲儿子，可笑！
“她在哪里？”季柒眼神冷得宛如在看一个死物，声寒如冰，眼里的恨意和……委屈，却似火海般翻腾。
那个女人，自从将他丢到着季家来了后，便在没有出现过。那么多年，那么久，她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季柒顿时觉得他真是可笑啊！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个笑话。
他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地活下去，过完他这潦草的一生。
“说啊！”季柒看着季家主，疑惑质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是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吗？！”季柒死死盯着季家主的脸，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你再不说，我可不奉陪。”
他可以看得出来，季家主根本就没想要告诉他，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话音刚落，门缝里便挤进了滚滚黑烟，瞬间便掠夺了季柒鼻息间的空气。
喉咙间的瘙痒，让他剧烈咳嗽着，眼前泛着泪花，模糊了他的视线。
倏然，一道黑影袭来，季柒被推翻在地。那人双手死死卡着他的脖颈，手掌还在不断用力。
“你……你干什么？！”季柒疯狂挣扎着，好不容易凝固的伤口再次破开，大量血液瞬间涌出。他的视线一片通红，季家主那张扭曲的脸浮现在眼底。
季柒的指甲狠狠插入了他的皮肤里，用力地抠下了他手腕处的一块血肉。刹那间，季柒猛地挣脱开他的桎梏，朝旁边爬起。
可身后那只疯狗死咬不放，用力攥住了他的脚腕。
“季柒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吧！”
“滚！”季柒用脚使劲踹着他的脑袋，恨恨地说道，“我可怜你，那谁来可怜我？！”
“季柒，你害死了你母亲还不够吗？你害惨了她，她因为你而死无葬身之地！你就当赎罪，将你的命赔给我吧！”
蓦然，季柒浑身一僵，他眼里闪过难以置信，不知是对他母亲身死感到难以置信，还是对季家主的厚颜无耻感到难以置信。
可就是他这么一愣，就让季家主一下子找到了空隙。
季家主飞扑过去，将季柒按在地上，而后抄起手边的东西，一下一下朝季柒的脑袋砸去。鲜血四溅，溅到了杀红眼的季家主脸上，刹那间，他的神智好像恢复了一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从季柒身上下来，跌坐在一旁的地面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扭曲笑容，看着一旁不知是死是活的季柒。
“季柒，我看你可怜，大发善心告诉你吧！”
季家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母亲，早就死在了你来到季家的第二个晚上。她被追债的人砍掉了手脚，是被活活折磨死的。是你害了她，是你将厄运带给了她。”
“你该为她赎罪的。可她已经死了，所以你就替我赎罪吧！”
“用你的命，换我的命。我可以代替你活下去，你也可以不用再这么窝囊地苟延残喘了。我帮你解脱，你该感谢我的。”
“季家，绝对不能就这么毁在我手里！季家的基业绝对不能就这么断了！”
季家主自言自语着，神色越来越癫狂，比当初季夫人那副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是……一命换一命……”
“你竟然还没死？”季家主眼眸微眯，重新看向一旁进气少，出气多的季柒。
“既然你好奇，那么我不介意告诉你，”季家主丝毫不将此刻的季柒放在眼里，只要等他噎气，他就可以离开了。
“季家的先祖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犯下了诅咒。只要与季家有关的人，都会不得善终，谁也别想逃过去……”
“但我父亲死前，告诉了我一个方法，可以逃过这恶毒的诅咒。只要我沾染上了至亲至近之人的业障，那么我就可以活下去了……所以季柒，你牺牲一下，让我活，我可以带着季家重回巅峰的！”
“……所以呢，你……的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季柒声音细如蚊蝇，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直接咽气了一般。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害他！我怎么可能害我亲儿子！怎么可能！！”
呵……
“……可是……我也想活……”
季柒咽下喉咙里的血沫，低声喃喃道。
“什么？你说什么？”季家主俯身凑近想要听清楚季柒在说什么。
“……我说……我也想活！”
刹那间，季柒猛地腾起身子，咬牙将不知何时攥进手里的钢笔，狠狠插进了季家主的脖子里，恰巧刺破了他的大动脉，顿时鲜血如喷泉一般，季家主捂着脖子，直直倒了下去。
他眼里满是惊恐，他看着季柒爬了起来，瞬间害怕到如狗爬一般朝身后退去。
“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到头来，竟然成了他有错，他罪不容诛，他该赎罪……
所以到头来，他所有的挣扎全都是笑话！
季家毁了，她的失踪他也知晓了，所有恨他的人，他恨的人都死了，所以呢……他该为什么活下去……
濒死中挣扎，为的是执念；执念便如最后一根稻草，是生路，却也是死路。
季柒满身是血，颓然地塌着肩膀，看着周遭混乱血腥的场景。捂着眼睛大笑着，可那猖狂的笑声里，藏满了无尽凄厉，似笑似哭，怪诞渗人。
忽地，季柒看见脚边被随意扔弃的古籍，脑袋里陡然浮现一道身影。
他勉强弯腰捡起书，而后冷眼扫过躺在地上抽搐的季家主，随便拂去挡住视线的血，咬牙朝着门口踉跄走去。
书房里的烟雾越来越浓，季柒每呼吸一口，便犹如针扎在他肺部一般，疼痛难忍。眼前的重影越来越严重，他的腿宛如被灌满了铅，沉重到仅抬起一步，就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季柒猛地摔倒在地，猝不及防磕到了下巴。
“沈……砚，辞。”
“我还是……要活着……活着……活着……”
“沈……砚辞，你帮帮我……”
季柒早已体力不支，他四肢并用，在地上爬着，朝着门口爬去。
他也许早就意识不清了，自己嘴里说了什么，怕是连自己也不知晓。
“柒柒……”
“柒柒！”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季柒恍若未闻，只是朝着门口前进，伸手就想要触碰那被烧的通红的门把手。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腕骨。
季柒这才缓缓回神，看了过去。刹那间，他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哽着一口气急声道，“沈砚辞，你帮帮我！我想活着，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一定可以救我的对吗？”
他必须要活着……
但是他要为了什么而活着？
季柒管不了那么多，他弄不明白的事，以后可以弄明白，但前提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