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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逾咬牙,手掌快速在胸前翻飞结印,试图强行压下这股郁气。

天边雷云翻滚,紫电闪闪,裹挟着黑云压城的凶猛气势在青云山正上方集结。

沈砚辞端坐在川澹楼阁,闻声抬眸望着上空异象,眉头紧蹙,心中暗道不妙。

他起身,身形化为白影一掠而过,垂落纱幔浮动,楼阁早已不见半分人影。

他到底还是疏忽了。这元婴雷劫来的,比他预料中要早太多了。

待沈砚辞赶到玄冰洞时,宿逾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眉宇间萦绕着淡淡一层黑气,唇瓣毫无血色,脸色苍白如纸。

沈砚辞疾步上前,两指并拢,快速地在宿逾胸口点了两下。

当初他打算在宿逾元婴前剔除黑气,一来是想着借着这缕单薄的黑气来磨砺宿逾的心性,好更容易突破,顺利渡过雷劫。

二来宿逾是妖,这黑气明显对妖族有种天生的寄生性,极难剔除。而剔除的过程中,无异于将长在心口的藤蔓连根拔起,这样难免会痛苦难忍,也会伤及根本。

因而沈砚辞才想着拖一拖,待宿逾修为再高一点,这样痛苦也会少一点。

可如今事态严重,一旦走火入魔,都不用雷劫将其劈得灰飞烟灭,直接爆体而亡就一了百了了。

沈砚辞提袍,曲腿盘坐在了宿逾身后。双掌紧贴在宿逾后背,为他输送着灵力,试图唤醒他混沌的意识。

“宿逾,你醒醒,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幻境所迷惑,那些都不是真的。”

沈砚辞嗓音轻柔,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宿逾的名字。

可宿逾的状态并没有半分好转,反而一脸痛苦地呢喃轻喘着,好似被梦魇缠身死死不得挣脱一般。

沈砚辞手上的动作没停,他稍稍俯身,侧耳倾听着宿逾在哼唧着什么。

“师尊……我不会杀你的,我……我……”

他声音细如蚊蝇嗡嗡声,终是再难听清半分。

沈砚辞陡然想到了之前他进入的那场黑气制造的幻境里,红烛灼灼、鲜血横流的婚房。宿逾亲手杀死了“他”。

想来是这给宿逾造成了心理阴影。

“没关系的,”沈砚辞无奈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他展开双臂,从背面将宿逾搂紧了怀里,微垂着脑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醒来看看,师尊是绝对不会怪你的,永远都不会。”

“梦中那个是假的。我一直都会毫无保留地站在你身边。”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替你找来的,哪怕天涯海角,上天入地。”

“只要你要,我都有。”

“所以,醒来吧。小花今日又下了两颗蛋,你若不吃,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

沈砚辞一句接着一句说着,眼眸低垂,时刻注意着宿逾的状态。

“咳咳咳……”

倏然,安静得不像话的宿逾突然呛咳出声。沈砚辞见状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直起身子坐好。

宿逾睫羽轻颤,带着几分皲裂的唇瓣翕张,“师,师尊,你所言可是真的?”

“……字字句句皆出自本心。”沈砚辞闻言一时没反应宿逾指的是哪一句话,只是赶紧应道。

他抬手,掌心一翻,琉璃杯盏便出现在他两指间。

“喝点,”沈砚辞将杯盏递到了宿逾唇边,温声道。

宿逾喝了一口水,状态比之前早已好了很多,但只要仔细看,还是会发现很大问题。

宿逾眼尾上挑,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将手中的琉璃杯盏收进了储存戒指,而后黑眸定定盯着沈砚辞的眼睛。

他唇瓣上还沾染着水泽,红润且饱满。谈吐间,无意露出了整齐而雪白的牙齿,一晃而过。

“师尊,倘若我说我心悦于你,你愿意将你给我吗?”

宿逾说着,抬手竟然搂住了沈砚辞的脖颈。他狐狸眼微眯着,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魅惑意味,不断朝着沈砚辞贴近。

“嗯?回答我啊。”

“不是说我想要,你就会给我吗?”

两人此刻已经靠得极近了,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只差宿逾一个低头,就可以直接亲上去了。

饶是沈砚辞再糊涂,也会发觉到不对劲。若是往常,他单纯可爱的小狐狸,是绝对不会说出如此大胆的言论。

这黑气迷惑着宿逾的心智,让他做出不受控制的行为。究竟目的是想借此激怒他自己,然后乱了宿逾道法,让宿逾渡劫失败吗?

沈砚辞垂眸思忖,一时也不敢擅自行动,只是僵持着。

“师尊……”

宿逾再次喊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语气有种淡淡的哀求。

沈砚辞抬眸看去,刹那间心神一震。

宿逾红了眼眶,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璀璨似九天银汉,却又极度破碎,宛如凛冬红梅枯骨,张扬糜艳过后是萎靡。

似乎只要自己嘴里说出拒绝的话,这朵艳丽的花便会瞬间枯萎。

沈砚辞没辙了,他抬手捧着宿逾的脸庞,一字一句,一句一顿道,“好,你想要什么,雷劫过后,自己来取,可好?”

“嗯,”宿逾吸了吸鼻子,一头埋进了沈砚辞的胸膛,“说话算话,骗妖变小鸡!”

沈砚辞忍俊不禁,抚了抚宿逾的后脑勺,笑道,“好,骗你的话,就罚师尊变小鸡,或者替阿逾养一整座山的小鸡,好吗?”

“好。”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紫电,刺破苍穹狠狠劈了下来,将平坦的地面劈出了足足一丈深的坑洞,焦黑的土地冒着缕缕白烟。

沈砚辞侧头瞧了一眼外面,眉头紧锁,眸中满是忧虑与不解。

区区一元婴渡劫雷,怎么来势会如此凶猛?

“师尊,我会没事的,”宿逾抬头看着沈砚辞道,“我还有想要的东西没有拿到,怎么舍得这么轻易就死去呢。”

“嗯,”沈砚辞抬手揉揉宿逾的脑袋,同时不动声色地替他下了一道符咒,“你且安心渡雷劫,你一定会无恙的。”

话落,那雷电越劈越狠,似是恨不得将青云山铲为平地,湮没为齑粉。

宿逾看了一眼外头,而后朝着沈砚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