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萱看着眼前公社即将要拍照的“奇观”,心里竟然有些悲愤。
眼前这些人不会想到,今天他们所浪费的食物,将会在未来重新击中在他们身上。
地里烂掉的每一粒米,都是他们未来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三年的大饥荒,未尝没有人祸的原因啊!
她这一路走来,地里看过了,赵家大队的大食堂也去了。
顺着大食堂往前走,依旧能看见流水席的印记,因为她每走一步就能看见前方有浪费的食物,土地上还有汤汤水水洒落的痕迹。
当这些真出现在眼前,远比历史书上来的震撼。
王萱原本不想理会,也不想管,因为这都是历史,是必然会发生的,可是她现在竟然期盼会有人来采取措施,哪怕与主流相背,她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却不敢做这么一个人。
那个秘书,他的领导会吗?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又身怀秘密,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与这个时代共情。
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与历史书的图片重合了。
他们的命运,只是历史书上的几句话,放在他们身上确是实实在在的血泪史。
王萱心里清楚,眼前赵家大队发生的一切,要是不加制止,一切都会按照原本的轨迹行走,几个月的贪欢,假大空,终究会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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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实在是太突然了,都没来得及准备一下。”
“那个六儿,快跟食堂那头打声招呼一下,多做几个菜,有领导来咱们这了!”
赵国庆没想到,自己最近运气这么好,不仅公社那头表扬他,说要来他们这拍照片。就这市里领导旁的大秘也来参观他们这里了。
这真是……
季斯年皱了皱眉,“不用额外准备,我看看就走。”
“那怎么可以呀?领导你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咋的也得让我们招待一下呀,要不然我们这心里过不去。”
赵国庆给旁边的人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做。
季斯年没再关注他,总之他看完就走,饭是不可能跟他们吃的。
如今事情还没定下来,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看看再说。
“这是摆流水席了?”
季斯年一路走来,看着地上的痕迹。
“是啊,这也是跟着政策走嘛,如今大家伙一起吃饭,我寻思着就搞得好一些,让大家伙吃个乐呵!”
“不仅今天,领导要是有时间,明天也可以摆一场,到时候再杀一头猪。”
赵国庆如今有些飘,没看出季斯年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以为他也跟公社领导一样,要夸他呢,夸他办的好,伙食比周围的强呢!
语气难免带着些骄傲。
季斯年摸了摸手里的笔,看来这赵家大队确实像老周说的一样,奢侈,浪费,风气不行。
季斯年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又看了赵国庆一眼,“去地里瞧瞧?”
“唉,成,咱们这就去。”
赵国庆的眼珠转了转,看季斯年没有发火的意思,如今又提出去地里看,知道他是想要看他们赵家大队的奇观了,原来领导这么重视他的吗?幸亏当时他头脑机灵,把粮食都放一起了。
要不然也不能接二连三受到这么多领导的关注。
想来。他日后升职也指日可待了。
如今领导都在他身旁了,他可得给他陪好了。
因为季斯年说要去地里看看,赵国庆立马殷勤的领着他往回走。
王萱恰巧又从炼刚那里出来,正好与迎面的几人碰上。
看对方是在国营饭店里吃饭的那位大秘书,心下有了决断,看来有人要出手了。
希望这位大秘书的领导给点力,整治一下如今的风气,即使改变不了历史洪流,起码减少一些人员伤亡。
季斯年也看见了王萱,想到不久前他们还在国营饭店里见过。
她竟然在这,她难道也是这个大队里的人吗?
两人本就无太多交集。略一颔首,王萱骑着自行车就要走,没想到赵国庆居然主动跟她搭话。
“是王售货员吧!哎呦,今天咋有功夫来我这个大队了,供销社不忙吧!”
赵国庆看王萱也来他们大队了,觉得对方也是被他们大队的奇观所吸引了,不由得洋洋得意。
“这是王家大队的队员,如今在供销社上班。”
赵国庆说话的同时,也没把季斯年落下,赶紧就跟领导介绍。
王萱这丫头他当然是知道的,按理来说,别的大队的人他哪里能记得清,可对方有了供销社售货员这个身份就不一样了。
咋说呢!一朝闻名天下之。
赵国庆他这脑子里只要是有些本事的人,他能够得上的,他都记住了。
王萱就属于其中一种,以后他上供销社也可以说大家伙都是一个公社下面里的人,咋的也得攀上些关系,搞个人脉啥的,买东西也就省事了。
王萱不熟悉他不要紧,多说几句话,不就认识了。
今天她既然来了他这大队,自然是不能错过交好的机会。
自己还真是聪明,打造出这么个奇观来,要不然哪能这几天认识这么多人。
“原来是赵叔啊,供销社最近轮班,恰巧我休息就回来看看。”
“既然您忙,我也就不多打扰了,正好我看完回趟家。”
“成成成,今天赵叔先陪领导,改天你过来时,跟赵叔说,赵叔让这大食堂做饭,你尝尝,指定比你们那个大队的强。”
听见这话,王萱只是笑笑算作回应。
吃饭是不可能的,如今季斯年都过来这考察了,这浪费的现象一定会加以制止,以后会怎样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这老狐狸的饭,她可不敢多吃。
大锅饭如今才刚刚开始,对方就能想到把地里粮食移到一个地方去,就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目前大多数人还是属于探索阶段,他却已经做出行动了,摸出领导心里的想法,并敢于实行,这根本不是个简单的人,心狠着呢!
王庆发都知道的事情,能想明白的事情。他未尝不知道,只不过在他眼里前途比一切都重要。
他难道不知道手里的粮食有限吗?
他难道不知道所报上去的粮食越多?
农民手里的就越少吗?
他知道,可他还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