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正中。
丞相府,全府上下围得水泄不通的卧房中。
被郑千河心心念念的奸相何退终于缓缓醒来。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自家天花板。
愣神许久,何退才终于清醒了些。
那愤怒的心绪印象深刻,让他昏迷许久依然记得。
他猛地坐起身来,怒吼道:“该死的畜生!欺人太甚!!!”
“丞相息怒!丞相息怒!”
一旁的中年人连忙拉住了他,想要将其重新按回床上。
何退发火被打断,正要转头怒斥。
才发现,劝导自己的,是长期为自己调理身体的大夫。
他这才从怒气中清醒过来。
深吸口气,不好意思地对中年大夫道:
“抱歉,本相有些失态,让先生受惊了。”
“不碍事的,”大夫连忙摆手道,“不如说,是在下失礼了!”
“实在是丞相现在的身体虚弱,着实不宜再轻易动怒。”
“在下一时性急,才出此下策,万望丞相见谅。”
“无妨。”何退摆手道。
虽然现在的他被那小皇帝弄得心态爆炸,但也不会是非不分地怪到身边的大夫。
此刻神志清醒下来,何退才发觉自己身体有些过于虚弱了。
方才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他喘息起来。
不由得,何退有些担心起来。
他问那大夫道:“先生,本相现在的身体如何?”
“并无大碍,”大夫道,“丞相现在感觉虚弱,只是先前气血上涌的后遗症而已。”
“稍后我为丞相开个方子,只要后续按时服药,修养得当,完全能恢复到原先模样的。”
这话,让已近耳顺之年的何退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说罢,何退又转头对候在床边的大儿子说道:
“玄光,去拿些财货赠予先生。”
何玄光点头应下,转身去库房了。
等到他回来送走大夫后,正要将那些假模假样前来关心的府上人驱走,与父亲说些悄悄话。
就听得有下人来报:“禀相公,府外有刘姓商人求见。”
“商人?”何玄光撇嘴,训斥道,“让他滚不就行了?”
“父亲是随便什么商人都能见的吗?!没点眼力劲!”
他话音刚落,那面色惶惶的下人还没回答。
外面便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
“镇军将军真是无情啊!”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长着短须,模样精明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卧房门口。
他身后,匆忙跑进来一个下人,哭诉道:
“相公,奴…奴婢已经在拦着他了,但他不管不顾,一直要冲进来,奴婢实在拦不住。”
这话听来着实荒谬。
偌大一个丞相府,竟然会拦不住一个商人?
何玄光完全不信。
他刚要发作,身旁躺在床上的何退就摆手道:“无妨,让两个下人离开吧。”
“这…!”何玄光气急。
却也不敢违逆父亲的命令,只好挥手示意两人赶紧滚蛋。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三人,何退才看着那所谓商人,淡淡道:
“阁下应该不只是商人吧?来我丞相府所为何事?”
“何相明鉴,”精明年轻人佩服拱手道,“商人确实只是在下表面上的身份之一。”
他手腕一翻,显出一块雕刻着神秘帷幕的令牌。
“在下大魏卷帘人指挥使,刘朔!”
“刘姓?”何退面色不变,“你是刘治那暴君的哪个儿子?”
听到“暴君”二字,刘朔双眼微微眯了眯。
却并不承认:“何相说笑了。”
“我若是尊贵的皇子之身,又何必冒着风险潜入你们南梁。”
这种话,何退根本不信。
但也不戳破,只道:
“既然如此,那就少废话。”
“说吧,你来我府上究竟为了什么事情?”
刘朔笑答:“为了与丞相谈合作。”
“合作?”何退冷笑,“与你这北魏杂碎,有什么好合作的?”
刘朔仍是笑着:“何相何出此言?您要对付那个小皇帝。”
“我们卷帘人也要对付那个小皇帝,咱们目标一致,到处都是可以合作的地方啊。”
“还是说,”他佯作不解,“何相对那李氏死心塌地,心甘情愿为小皇帝卖命?”
“要对付小皇帝,我自有我的办法,何须你们卷帘人出手?”
何退根本不吃刘朔激将那套,道:“你若是只有这些话想说,那就赶紧滚吧。”
“本相时间宝贵,容不得你们北魏的渣滓浪费。”
说着,就要让何玄光送客。
刘朔仔细盯着何退的神情,发现他没有一点虚张声势的样子。
于是,刘朔皱起了眉头:“何相当真是这般想的?”
“您就不怕您散播谣言的消息被小皇帝知道?”
“嘁!”何退嗤笑一声,“搞了半天,你们卷帘人的凭恃就是这个?”
“你以为本相会怕这些?”
“何相权势滔天,区区谣言,当然不会怕。”
刘朔嘴角勾了勾:“但如果我说,这谣言之事,我大魏的卷帘人也在里面出了一份力呢?”
“若是被小皇帝查到您与我等勾连,焉知他会不会治您一个叛国之罪?”
“那小皇帝似乎特别憎恶叛国之人,陆侍郎的下场,您应该还没忘记吧?”
这意味明显的威胁,让何退眼睛眯了起来,绽出一丝危险的神色。
“你是在威胁本相?”
“不敢不敢,”刘朔连忙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只是为何相您阐明利害而已。”
说完这些,他便低下了头,等候何退做出答复。
何退没有立即开口,反而沉默了许久。
一时之间,丞相府的卧房中,陷入的诡异的沉寂。
许久,何退才重新开口问道:
“你们能帮我什么?”
听到这个答复,刘朔心中一喜。
不动声色道:“所有。”
“无论何相想对小皇帝做什么,都可以想办法联系我们。”
“届时卷帘人定大力助拳。”
“呵,还真是大方,”何退笑着摇了摇头,“那你们又要什么呢?”
“我们要的也很简单。”刘朔抬起头来,面上的笑容真挚而诚恳。
“只需要何相在适当的时候,也帮我们一些小忙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