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东方望情不自禁地长出了口气,叹道:
“这小贼,真是好深的城府啊!”
这回,张堂完全相信东方望的话了。
相比先前的猜测,这次亲身经历的事实,让他很难不信。
他踯躅许久,支吾问东方望道:
“那…那我等现在该怎么办?”
“情况已探明,直接北上报与陛下吗?”
“不必如此麻烦,”东方望摆手拒绝,“派一快马,将情报传回去便是。”
“我等使团,还要留在这梁都城,继续未竟的事业。”
“未竟的事业?”张堂有些茫然,“是什么?”
“唉…”东方望无奈摇头,“指挥使大人忘记我昨天说的了吗?”
“如果确认小贼有意勾引我大魏南下,就该确认他的倚仗啊!”
“至少该知道,他准备如何应对我大魏的玄甲军吧?”
“不然,我等就这样回去面见陛下,你猜他老人家会不会骂我们是饭桶?”
被东方望一提醒,张堂也终于想了起来。
方才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惊到。
他几乎已有些神志不清了。
回过神来后,他站起身,朝东方望拱手请示道: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侍郎大人吩咐!”
……
另一边,丞相府。
何退也终于知道了郑千河被处死的消息。
昨晚上刚给北魏使团透了消息,给小皇帝上了眼药。
他是带着得意睡去的。
结果,美美一觉醒来后,就收到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噩耗。
这让他始料未及。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皇帝会突然对郑千河下手。
以至于当事情发生后,何退只能在这里干瞪眼,以及…烦闷。
作为户部尚书,郑千河是何党非常重要的成员。
扼住这个位置,能很大程度上限制小皇帝的许多想法。
原因很简单,就是一个“钱”字!
做什么都要钱嘛!
户部掌管着整个国家的钱袋子,只要户部尚书据理力争,皇帝做啥都找理由不批钱。
那小皇帝还能做成什么呢?
但现在…这样一个位置上的自己人,却突然被拿掉了。
何退非常痛心。
正当他思索着该扶谁上位时,儿子何玄光突然走了进来。
“父亲!查明白了!”
“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处死郑千河,小皇帝给出的理由是通敌叛国!”
听到这个理由,何退不屑地嗤笑一声。
“呵!”
“又是通敌叛国。”
“小皇帝已经如此张狂了吗?连置办冤假错案,都不愿意找个好点的理由了?”
“呃…”何退的话,让何玄光稍有些尴尬。
他迟疑了会儿,才开口道:
“事实上…这个理由是真的。”
“嗯?”何退猛地抬头看他,眉头紧皱,问道,“怎么回事?”
何玄光挠了挠脸,解释道:
“昨晚深更半夜,北魏的使团的那两个家伙,偷偷去见了郑千河。”
“具体聊了什么不知道,但…确实聊了很久。”
“小皇帝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个消息,连夜就派人把郑府满门抄斩了。”
“其行动之迅速…令人咋舌。”
何玄光话刚说完,何退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就又有下人前来禀报道:
“相公!”
“宫里来了消息!”
“陛下已给出了新的户部尚书人选。”
这一连串的消息,让何退应接不暇。
但多年宦海沉浮,还是让他第一时间抓到了重点。
“已经决定了新的户部尚书?”他气得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这小皇帝!欺人太甚!!”
何退心绪难平,怒火上涌,难受得直喘气。
见此一幕,何玄光吓了一跳。
他生怕父亲再被气晕过去。
连忙冲上前轻抚父亲背部,帮着舒缓气息。
“父亲,您忘了大夫的叮嘱了吗?”
“现在可千万不能动怒啊!”
这么一提醒,何退终于再次恢复理智。
他深吸了几口气。
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接过何玄光倒的茶水喝下。
然后才盯着下人问道:
“新任户部尚书是谁?”
“莫不是于正岩那老混蛋举荐的?”
“不…不是,”下人颤巍巍地答道,“皇帝陛下决定人选时,未曾唤任何大臣进宫。”
“只是自己定下了人选。”
“自己定下的?”这消息还不算太糟。
整个朝堂上,只有于正岩不曾慑服于他的威势之下。
只要不给这老家伙起势,一切就都好说。
于是,他又问道:“究竟是定了谁?”
“说…说是叫…叫什么…”
下人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陌生的名字:“对了,是叫严嵩!”
“严嵩?”
何退与何玄光父子俩对视一眼,神色满是疑惑。
“这严嵩是何人?”何退有些茫然。
何玄光拱手请示道:“孩儿去查一下。”
这一查,就是一个时辰过去。
何退茶都喝了两壶,何玄光才刚刚回来。
而且…是带着疑惑的神情回来的。
看到这一幕,何退就意识到了。
估摸着是没查到。
果不其然,何玄光就苦笑开口道:
“这…什么也没查到。”
“孩儿查了梁都城,甚至整个大梁所有严姓的世家、官员。”
“未曾听说过哪里出了个名为严嵩的大员。”
这情况,没有出乎何退的预料。
虽然年纪已经老迈。
但何退的记性其实非常好。
他都想不起来的人,在大梁肯定没有任何声名。
之所以让儿子去查,也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现在,情况终于明晰。
何退也终于意识到了小皇帝的意图。
是朝自己来的。
借着私下会见魏使的理由,处死何党重要成员郑千河。
强势夺下户部尚书之位,然后扶自己的人上位。
这一连串行动,雷厉风行。
迅捷到根本不给他何退留出任何反应时间。
仅仅一个晚上。
自己的羽翼就被大砍一刀!
至于那严嵩究竟何许人也?
这也不难猜了。
无非是小皇帝秘密搜罗来的人才而已。
那自污名声,韬光隐晦的王圆,便是前车之鉴。
有这个先例在前,无论小皇帝再拉出什么人,何退都不会觉得奇怪。
想到这里,他突觉有些难受。
不由得长叹一声:
“这小贼,真是好深的城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