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涯仔细瞧了面前这位赵将军说那些话时的模样。
一丝一毫的作假戏谑都没有。
显然是心里笃信所言皆为真。
这让黄天涯颇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那都是真的,大魏要怎么赢这样的对手?
不用什么火器,光是那些精锐部队,就够整个大魏喝一壶了!
他心中莫名地慌乱起来。
为了掩饰下去,黄天涯迫不得已地转移了话题,打断道:
“将军这样坦率地将所有事情告知黄某,不怕哪天黄某逃窜回去报信吗?”
“不怕。”
赵括耸了耸肩,坦率答道:
“且先不说老将军有没有机会逃回去。”
“就算逃回去了又能怎样呢?”
“你们北魏知道了这些,就能抹平与我大梁之间的劣势吗?”
“能平白变出百战精兵,能平白造出火炮吗?”
“世间兵法,无非一个恃强凌弱。”
“如今的大梁所拥有的优势,远不是一些情报所能抹去的。”
“带了这么多年兵,黄老将军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说到这里。
赵括似乎想到了什么。
笑着点头道:“这么一想,或许真该悄然把黄老将军放走的。”
“你们洛京那些大老爷们,绝对不似黄将军这般意志坚定。”
“若是知晓我大梁如今强盛至此,怕是很快便会叫嚷着要投降了吧?”
说着,见得黄天涯面色凝重下去。
赵括又笑了笑,道:
“不过,黄老将军也不用担心这些。”
“此后无论您是否愿意为大梁效力,怕是都没法回北魏了。”
“陛下心胸广博,想来还是愿意让您这样的老将军安享晚年的。”
听得此言。
黄天涯胸中凭空滋生一股郁气。
他隐约意识到了自己日后的命运。
说什么安享晚年,无非就是将自己软禁起来,防止大魏平白多出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而已。
想明白这些。
黄天涯心头最后一股气劲也悄然散去。
原先挺拔的腰背都佝偻下去,矍铄的精神也低落下来。
他叹了口气,苦涩道:“将军少年英才,功勋卓着,何必对黄某这样一个败军之将百般刁难?”
“直接来一刀,给老夫一个痛快不行吗?”
“怎会是刁难?”
赵括似是听到了什么怪话,面露讶色,不解反问道:
“将黄老将军请来后,我等从未强求您什么。”
“既未拷问北魏情报,也未奚落刁难。”
“甚至连投降与否这等事情,都听凭您自己选择。”
“这番待遇,可谓尊敬有加,又岂能说是刁难?”
他说得诚恳。
但黄天涯根本不信。
在他看来。
赵括不杀自己,纯粹只是担心自己死后会激起大魏子民心中的愤怒,加大大魏的反抗力度而已。
相反,若是不杀自己。
反而能给他们弄出一个千金马骨的例子。
让大魏的将领们知晓有这么一条后路,接敌应战时不会全力死磕。
此乃攻心之计。
黄天涯正是害怕这个。
在阵前知晓无力回天时,才会立即拔剑自刎。
可那也没能成功。
他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
“连这样的小风险都不愿意冒,这南梁的将军…”
这种稳重的行事风格。
让黄天涯感觉自己好似在与一位经年老将对敌,怎么也抓不到破绽。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沉默下去,不再多言。
见他这模样,赵括耸了耸肩。
“所有事情黄老将军都已知晓,本将军便也不多留了。”
“这邀请长期有效,黄老将军若是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说罢,他不管黄天涯如何反应,站起身往城守府外走去。
跟随他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位北府兵统领谢千峰。
吕明早就在外等着。
见他们俩出来,便激动地迎了上来,拱手道:
“将军!”
“诸部兵士皆已休整妥当!”
“随时可以出击!”
赵括点了点头。
当即意气风发地大手一挥,喊道:“传我军令!全军出击!”
如先前所说,他们并不会在江澜城停留多久。
等黄天涯被擒拿归来之后,大军便会立即开拔。
一路北上,见城即拔。
首要目标。
自然是最近的金阳城。
此处虽不似江澜城那般固若金汤,但总归也有高墙防备。
轻易攻取不下。
大军兵临城下。
吕明正要去安排火炮协助进攻。
赵括却是拦住了他。
“不用那么着急。”
“大军进击,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现在站在这里的兵士,皆是我大梁精锐。”
“能少死一点是一点。”
说着。
他对身边亲卫徐武通吩咐道。
“去,阵前喊话劝降!”
徐武通当即领命,策马往前赶去。
因为有黄天涯麾下的溃兵逃脱赶来报信。
所以金阳城守早就知晓梁人即将袭来。
当即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部赶上了城墙,以作防备。
此时的城头诸般兵士虽然看上去良莠不齐,但总归也是严阵以待。
面对这样的阵势,徐武通倒是不怎么怯场。
双手拢在嘴巴前面,大声喊道:
“城里面的听着!”
“我大梁天兵已至,威势雄猛,必要扫清不服!”
“你们北魏的黄天涯将军自知不敌,都已经投降我大梁!”
“识时务者为俊杰!”
“若是不想惨遭战火,便立即开门献降!”
“否则一旦开战!”
“城内诸人皆是俘虏!”
“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优待!”
听得此话。
城头的守军顿时便有些迟疑了。
其统领更是凑到边上的金阳城守身边,犹疑问道: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金阳城守喝道,“当然是与城俱亡!”
“陛下花那么多银子养着我等,难道是要我们临阵脱逃吗?!”
“此时不拼命死战,更待何时?!”
“可…”
那统领仍是迟疑:“就连黄老将军都投降了啊!”
“那位可是我大魏最有名的将军!”
“连他都抵挡不住梁人的兵锋,我们又怎么可能…”
“肯定是假的!”
金阳城守断然挥手呵斥道:
“黄老将军何等人物?!”
“他只可能战死,不可能投降梁人!”
“这些话不过是梁人放出来的障眼法,你若是信了就上当了!”
说罢。
他也不再与这统领解释什么。
反而拿出城守的威仪,指挥道:
“给我射死那个聒噪的家伙!”
“振振我大魏声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