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红石板路上得得作响,轿子咯吱咯吱的震颤着,轿中的龙得水四处张望着。
记忆中的县城街道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两边的房屋显的更加老旧,萧条的街市也更加的凄凉。
脚下这条红石板路依旧是溜光发亮。整整四十多年了,他又一次走在这条路上,那一年,十七岁的他光着脚走在这条路上,他的手里紧紧的攥着几张钞票,这些钱是东拼西凑才得来的,他的父亲正重病躺在家里,他要用这些钱为父亲抓药。
可那个时候的他永远不会想到,等他再次踏上这条街将会是几十年后。
他无法忘记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忍受着病痛折磨的父亲、年迈的母亲和姐姐,一家人望眼欲穿盼望着他回来。
可是他们却永远等不到自己了。
他不敢想象当铺天盖地的泥石山洪扑向自己亲人的时候,他们是何等的绝望和恐惧。
“爹、娘、姐姐!我回来了,我向你们发誓,此番不报此仇,我永远和你们陪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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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紫云县政府,看完省高等法院裁决的林同春感慨地说到。
“林县长!裁决怎样说?”
早已焦急等待的祝光显秘书长开口问到。
“你看看吧老祝。”
林县长边说边把裁决推了过来。
拿起裁决祝光显推了推眼镜,使劲眨了眨眼睛看了起来。
“……
据上,本院认为:鉴于该案案情重大,龙、夏两家各执一词,加之案发之日距今年代久远,人证、物证难以调取。因此,经本院慎重评议后认为,此案以发案地裁决更为合宜,特发回你县实地查验,迅速判明案情、惩处奸孽,彰显国民政府之法律尊严。届时,速将裁判结果上报本院……。”
“哎呀!原来是这样。果真如您所料,这官司他们又发回来了。”
看过裁决后祝光显惊疑的说到。
“是啊,我原本想借省高等法院的声威缓解一下压力,可现在应了那句老话:自己不哭没有泪。”
“林县长,属下听说那夏啸天已经上下打点周全,省高等法院这样裁决分明是在推脱责任啊!”
祝光显小声的说到。
林同春并不答话,他将身子仰靠在坐椅上,两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屋子里边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隐约的搓麻将声传了过来……
“说什么时过境迁证据难以获取……”
许久,只听林同春似乎自言自语的说着。
“那条狂泄而下的山洪道至今还清清楚楚摆在那里,下面埋着多少无辜惨死之人!这难道是证据难取吗。还说什么双方各执一词难辨真假,可是他们难道没有动脑筋想一想!那夏啸天状告龙得水炸开山洪道要害他全家,可他家里一个也没死,倒是那龙得水全家尸骨全无。试想世间哪有这样的杀人凶手……”
林同春县长越说越来气,他突然间提高了嗓门,并且“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
“更可恨的是那夏啸天竟然把我当做三岁小孩来耍。你看看他这张所谓的“万民状”吧,虽然上面密密麻麻摁上了血手印,可这那是什么血手印啊!这分明是蘸上的红印油。你夏啸天就是做样子也起码用个狗血、鸡血吧,真是可恶至极。
你再看人家龙得水家的“万民状”,那血手印可是清一色的咬破手指摁上去的,假如没有深仇大恨能这样做吗?哼!真是欺人太甚。”
林同春说着将两家的状纸在手里抖的哗啦啦直响。
“林县长果真是明察秋毫!还真是这样。”
祝光显秘书长接过万民状细看到,“哦!不过属下看这最后的三个血手印似乎也不是真血。”
“嗬!还真是的,这颜色不是鲜红的,看来也有浑水摸鱼之类。”
林同春仔细看后皱着眉头说道。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最后的三个血手印是毒娘和儿子瓜蛋、胖丫三个人摁上的。
这三人当时在场只是想混点粮食,看到别人都在咬破手指摁血手印,三人吓得当时就想溜。巧的是胖丫正好来了“大姨妈”,于是便拿来派上了用场。
“哼!这个夏啸天,我真想一纸裁决判他个杀人偿命,让本县住军把他送上断头台。这可是个血债累累的家伙,他手上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呀,真是死有余辜。唉……!”
林同春长叹一声继续说到。
“可是我担心他狗急跳墙,那样的话不知还要搭上多少无辜人的性命,况且我也需要利用他完成军粮任务,眼下两家的生杀大权又落到我的手里,这或许是天意啊!”
“可是林县长!今天是原定的裁判公布的日子,那龙、夏两家一定会来索要裁判结果的,如何评判您可要早作打算啊!不然的话恐怕要出大乱子的。”
“是啊,我也在一直考虑着这件事情,这场官司断处起来一定要慎重。说实话,如果不是有驻军的威慑,我的评判对夏啸天来说就是废纸一张。可现在就不同了,我的裁决一出,无论哪一家输赢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不可草率啊。可惜的是目前为止,我心中还没有一个妥善的方案啊,唉……!”
林同春又一声叹气,显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屋子里陷入了一阵静寂。
……“虽说你今一日打回败仗,怨山人我用兵不当你莫放在心上……”
屋外不知何人吟唱《收姜维》戏曲声隐约传来。
“有了!”
忽然间祝光显眼睛一亮拍腿说道。
“林县长,这件官司或许不用您为难了,属下听闻百姓传言,那龙得水已经下定决心,无论裁判输赢,他都要动手封死泄洪道,到时间那夏家决不会答应,必将带人阻拦,而一场血拼必将在所难免,这样的话不管谁死谁活肯定分出胜负,这样一来两家的官司也就有了一个了结,也省得县长您给他们评判啦。
可惜的是,属下料定龙家绝不会占到便宜。因为有夏振东的保安队人多枪多,吃亏的必定是龙得水,颖桥镇百姓也必将遭遇一场血光之灾啊!”
“此话当真?”
听到祝光显的话语,林同春县长呼的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不!不行,绝不能这样……”
他瞪着眼睛连声说到。
“一定要让正义得到伸张,坏人受到惩罚,不然的话,我林同春做的什么县长。”
忽然间一阵激烈的嘈杂声打断了林同春的话语。两人正在惊诧之间,只听“咣当”一声屋门被撞开。县政府的看门人脸色蜡黄闯了进来。
“快!林……林县长,大事不好了!两伙人……在门外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