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日西沉,天空被染上了橙红色,晚风渐起。
李夫人带着白良玉先是照着册子将贺礼大致确定了下来,再去库房里将实物翻找了出来,检查有无损坏,是否需要替换。
忙碌了半日,终于将礼单定好了。
“玉儿,姨母知你向来周全,你再检查检查这礼单,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李夫人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白良玉将礼单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浏览了一遍,很快就锁定了不对劲的地方。
“姨母,玉佩成对,这白玉麒麟佩的数量为何写的是三个?”
话一出口,白良玉便心下了然。
但她还心存一丝侥幸,白良玉抬眸看向正悠然品茗的李夫人,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玉佩会多出了一个,可能只是李夫人因疲倦而导致的笔误呢。
“是啊,这多出了一个就不美了。”
李夫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定定地注视着白良玉,她的眼中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白良玉并不回答,而是沉默以对。
李夫人见此,随即知道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但仍旧倔强。
“玉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与你姨父打算给你相看人家了,
你对未来的夫家可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告诉姨母,姨母与你姨父会尽力地满足你的需要,
还有,今日你也见了咱们李府的家财,
姨母先前与你姨父商量了,将李府历代积攒的一半的家财和我带来李府的全部的嫁妆都拿出来,给你准备最丰厚的嫁妆,
你不用担心被人看低了去。”
白良玉冷笑了一声,她将手上的礼单揉成一团扔在脚下,并不搭话。
“玉儿,我知道你想进宫,但是你表姐在宫里已经生了皇子,你进宫,”
李夫人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白良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却再无法将涌上心头的委屈强压下去了,她的眼泪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着。
“我这是多余了,是吗?
要是李曦华生不出孩子,你们就会支持我进宫了,是吗?
好在她争气生下了三皇子,不需要我进宫用姐妹相互扶持的名义再插上一脚了,是吗?
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你们夫妻恩爱,你们一家三口和乐又美满,我一直都是多余的。”
白良玉说着一把将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随意抹去了。
“玉儿,姨母不是这个意思,你太尖锐了,这宫廷深深,没有你现在想的这般乐观。
为什么你一定要进宫呢?
像姨母一样,嫁一个好郎君做正妻主母,夫妻二人比翼连枝,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比进宫与一群女人去争抢君王的宠爱要好吗?”
李夫人的声音逐渐严厉了起来。
“姨母,姨母,姨母!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大人也是,明明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你们夫妻恩爱,孩子是意外,是吗?
大人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你了。”
白良玉顿了顿,又摇摇头,继续道:
“不,我错了,他是活该的,别人娶了你这种疯婆娘早就休了,而他陪着你一起疯。
你向着娘家,他向着你,你疯癫,他糊涂,你们天生一对,他活该无子送终啊!”
啪的一声脆响,李夫人的巴掌甩在白良玉的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
白良玉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有些刺痛的脸颊,她含着笑问道:“我哪一句说错了吗?姨母!还有,谁稀罕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你们夫妻俩让我感到恶心!”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万年令李仁安的妻子娘家姓赵,在李曦华与白良玉出生那一年,李夫人赵氏的父亲因贪赃枉法、夺占民田被下了大狱,亟待宣判。
李府与赵府仅有一墙之隔,在娘家赵府被围之前,当时怀孕九个月的李夫人赵氏当机立断遣人从小门将同样大着肚子即将生产的弟媳接到了李府。
娘家赵府抄家在即,不论是判了满门抄斩还是阖府流放,除了嫁出来的姑娘,赵府上下都在劫难逃。
她不敢赌娘家的运气,眼前与她关系甚好的弟媳腹中的孩子就是她唯一能保住的赵家血脉。
当时六神无主的李夫人赵氏想出了一个昏招,她异想天开地想要用自己腹中的孩子换弟弟的血脉安然无恙。
但这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她一个待产的孕妇也操作不来。
她只能找一直宠着她的夫君李仁安。
赵父下狱的消息是李仁安带来的,赵氏想要换子的整个计划都是他帮忙完善的。
两剂催产药下肚,两人都生下了女儿。
一个月后,赵府阖府被判了流放。
李仁安和李夫人赵氏生的白良玉在襁褓之中跟着弟弟和刚出了月子的弟媳踏上了流放之路,而弟弟的血脉曦华则顶替了白良玉的身份留下来成了李府的大小姐。
白良玉八岁时,养父母先后离世,她成了孤女,还是罪臣之后,前途渺茫。
好在养母临终前将真相告诉了她,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并写了一封托孤的信件去了李府。
李仁安收到了信件,立即申请到了外放到赵氏一族的流放之地任职,与白良玉相认。
为了洗脱白良玉罪臣之后的身份,李仁安夫妻让白良玉认了白夫人小赵氏为母。
白夫人小赵氏是李夫人赵氏的妹妹,她的夫家是安陆侯府,夫君是安陆侯的次子。
安陆侯虽然有一个县侯爵位,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县侯的爵位。
在李仁安的几番走动运作之下,白良玉摇身一变,从罪臣之后成了安陆侯府小小姐,改了白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