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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我全都留给你们。但你们老大得借我们一用!放心,只要我们安全出了山,我便将他放回。我周方说话算话,决不食言!谁若是敢跟上来的,我绝不手软!”

而周小六骤然看见周庭芳将马车里值钱的物件全部抛洒,满脸惊愕,却强忍不动。

他依然紧紧靠着周庭芳。

一双眼睛警惕的四下张望着。

两方人马各自对峙。

田武的十几个手下全都恶狠狠的盯着周庭芳。

李观棋举剑,刺入田武喉哝一分,厉喝一声:“让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田武急道:“都愣着做什么?想让我死是不是?!他们不会杀我,快给我让开!”

李观棋扭头嘱咐,“老师,你和小六兄弟先上车。我将此人捆了扔进车里。”

田武的手下们得了一阵呵斥,只能听话的让开一条道路。

数百人的队伍效率极快,不出片刻,便全都往两侧散去。

周庭芳带着周小六上了马车,而很快,李观棋将捆得严严实实的田武扔进了马车内,自己则坐在车辕处。

“老师,您坐稳,我们出发了。”

马鞭一甩,马车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周小六心情激荡的掀开车帘,外面的匪徒成群结队,纷纷侧目,全都死死盯着他们。

周小六生怕田武那些手下突然暴起,因此一直面露警惕,拳头紧握,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剑。

终于,马车悠悠,速度不紧不慢,一行三人缓缓走出了数百山贼的包围圈。

周小六趴在车窗上,确认那些火把的光芒逐渐在林子里变成了光点,紧绷的肩线才略微放松下来。

他愁眉苦脸的望着周庭芳,“刚才你不该将我们的东西都扔给他们。我们挟持了他们的老大,他们自然会听我们的,何必还要搭上那么多值钱的东西?”

外面赶车的李观棋解释道:“小六兄弟,这帮人都是流寇,彼此之间可没多少兄弟情谊。况且田武御下不严,底下兄弟对他并不十分忠心。若我们仍然带着那些金银珠宝离开,难保他手下不会追上来。”

周小六愣住,“你如何看出这个田武在手下们心中没有威望?”

李观棋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方才那几个人嘴上声讨得厉害,可谁也不曾往前一步。小六兄弟,要想了解一个人,别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李观棋扭头,回头望了一眼马车内的人,“您说我说得对吗,老师。”

声音低低,含着浅笑,顺风而来。

周庭芳补充道:“微之还说漏了一点。即使田武颇有手段,寨子里大多兄弟都向着他。可到底人心难齐,难保不会有人见利弃义。丢下金银珠宝,让他们内讧,如此也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周小六闻言,久久不语。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眼前这两人何其相似。

一样都是和善的面孔,底下却是细腻如针的心思,受得了侮辱,也吞得下委屈。

更掀得起风浪。

他若能有他们一半的心思,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周小六眸光晦暗,陷入沉思。

周庭芳看他一眼,不语,一脸意味深长。

而那田武,则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也塞着帕子,此刻不停地扭动着。

马车一阵震动。

周庭芳任凭他去,她眸光低垂,双眼微阖,像是睡着了。

可周小六却总觉得此时此刻的周庭芳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冷寂。

甚至是血腥的。

带着一丝丝杀意。

马车疾驰,天光大亮,一行人终于来到云州都城的地界。大路宽阔,隐约可见远处的农户,而田武的手下,并没有一人追上来。

果然是那些银子起了作用。

想必那帮人为了分赃之事内讧吧。

李观棋便慢悠悠的将马车停靠在路边。

“老师,到了云州都城的地界了。再往前走二十里,便是云州省城九元城。”

周小六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观棋大哥,我们就在这里放走田武吗?”

李观棋掀唇一笑,“小六兄弟,谁告诉你…我要放走田武的?”

周小六一愣。

周庭芳却瞥他一眼,脸上不见半点意外。

田武此人能够聚起百人之众,这样庞大的土匪队伍,势必已经对云州附近的老百姓造成不小的威胁。

这样的心腹大患,李观棋怎么可能放走?

周小六茫然道:“可你刚答应了他们。大丈夫一言九鼎…如何能失信他人?”

李观棋的短剑已然出鞘,脸上却仍是那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小六兄弟,你记住,别读书读迂腐了。仁、信、义、善这四个词,那只是对君子而言。对待小人,就要像对待蝗虫般…见一个,杀一个!”

周庭芳瞥他一眼,忽而一笑,“微之,你是个读书人,怎的身上戾气这般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身将门呢。”

李观棋收起短刀,只一眼,却已经明白了周庭芳的心思。

“老师…打算放走他?”

“没错。我在九元还有要事,不便招惹麻烦。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不过事从便宜,你今日就当给为师一个面子,把田武放回去。”

李观棋略一迟疑,拱手退开一步,“既是老师吩咐,学生定然照办。”

周庭芳满意一笑,“甚好,甚好。周小六,给他松绑,放他走。”

她又笑眯眯对李观棋道:“乖徒,为师去放个水,你们且等我回来。”

周庭芳转身,慢悠悠的朝着丛林深处去。

直到看不见官道上的马车,周庭芳唇角的笑容凝结,随后加快脚步。

李观棋…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个人很危险。

她的后庭也很危险。

李观棋是个读书人,是个武德充沛的读书人,是个藏着尾巴的老狐狸。

他那一声声“老师”,语气恭顺,眉眼谦和,却不知为何,总叫周庭芳头皮发麻。

而那田武被放走后,扭身便往回跑。

他惧怕那一身青袍儒生打扮的读书人。

怪他看走眼!

这哪儿是什么读书人,分明比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罗刹还要可怕!

罗刹只取他性命,可不会在他临走之前还将他身上洗劫一空,甚至连他那两板斧头和上衣都被李观棋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