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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复都不敢先顺气,顶着众人的目光说出来龙去脉。

在遇到廖云崖二人之前几日,他和他祖父在路边歇脚,旁边山里突然滚落出一位重伤的女子。

四周无人,他祖父见那女子还有气息,无法见死不救,就让他给她喂了点水。

他们不是大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多的也做不了。

他们守她到晚上,她醒了过来,吃了他们给的干粮,之后又吃了她自己带的伤药,休息一晚后,精神好了很多。

她掏出一个小匣子,说自己身无分文,只能用它作为报答。

小匣子制作精巧,又是檀木做的,若放进当铺也能当上一点银钱。

他们没想要她报答,当时便拒绝了她,可是她不知何时将匣子塞进了他的包袱。当日早上,她就离开了。直到中午,他们才发现那匣子。

匣子一时还不回去,他们只能先收着。

他真的没想到,这匣子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唐复说得很认真,廖吴二人都未看出他说谎的痕迹。

水乔幽听完他的陈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那为何不当?”

“我们暂时还不缺盘缠。祖父认为,那是他人之物,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再遇到她,也不能占为私有。”

“你可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没打开过。”

水乔幽目光不动,像是能直视人心。

唐复垂下眼睛,小声承认,“好吧,其实是我打不开。”

惊吓过去,他又开始觉得冷了。风一吹,他直打哆嗦,眼前的东西开始晃起来。

水乔幽换了问题,“她可还说过其它的?”

“没有。”唐复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她只问了我们要去何处,然后就将匣子给了我们。”

他撑住眼皮,再次道:“水师父,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一路的那些人都是冲它来的。”

他还想再解释几句,周边的人也跟着晃动起来。

他努力抬了几次眼皮,它却越来越重,脚上则越来越轻。

水乔幽和夙沙月明看见他晃动,均未伸手去扶。

廖云崖和观棋站的离他远了些,吴江离得近,却是反应不及。

一息过后,唐复直接砸在了地上,双目紧闭,脸上潮红。

吴江过去查看,他的手很冰,脸上滚烫。

“应是着了寒发热。”

看着还挺严重。

他问水乔幽和廖云崖,“怎么办?”

夙沙月明过去,给唐复把脉,片刻后起身,告知众人,“没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他这么一说,吴江舒了口气。

他这气还没吐完,观棋一边擦拭着夙沙月明的剑,一边给他们解读这话。

“过了这一时半会就说不定了。”

吴江和廖云崖问完望过去,观棋面上认真,夙沙月明仍是一脸沉稳。

现场安静了三息,水乔幽询问廖云崖,“少镖头,你可还要送他去凤仙?”

江湖人,尤其是吃他们这行饭的,信义极其重要。然则,廖云崖不是吴江,虽然唐复说自己不知情,可从水乔幽刚才问他的几句话中,他可以听出,这个事情怕是比他们想得要麻烦。

他先问她的意见,“此事,你怎么看?”

夙沙月明并不插入他们的谈话,接过观棋擦拭好的剑,缠在了腰间。

那细长的银剑瞬间隐了身形,藏在他腰间不见一点违和。

水乔幽瞧着吴江刚塞到廖云崖手里的匣子,沉吟不语。

之前听到的江湖传闻,她并未当真。

如今来看,那个闫家之人并不完全属于空穴来风。

廖云崖表明态度,“我们相信你。”

吴江点头赞成。

水乔幽拿过匣子,“先去盐奇。”

到了楚默离手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轻易流出。

现下这个麻烦,他们想丢,一时半会怕也是丢不掉了。

弄不好,整个会友镖局都会遭殃。

此事涉及安王府,有些复杂,况且知道越多对他们只会愈加不利。她也不好和他们多说,并未给他们说明情况。

吴江和廖云崖没有异议,一起先将唐复扶上了马车。

水乔幽转身问夙沙月明,“夙沙公子,要去何处?”

夙沙月明爽快告知,“我也去盐奇。”

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这话容易引起误会,又补充解释,“我,还没找到我弟弟。”

这一点,水乔幽看出来了。

不过,他这是……几个月过去,才出归安?

她没有问,夙沙月明自己说出了此事。

“从归安出来,我本来打算先去盐奇的。但当时遇到一些突发情况,我就先去了其他地方。如今返程,又到了此处,我还是打算再去盐奇看看。”

“咳……”

他话说完,他身后头垂得很低的观棋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闷咳的声音。

夙沙月明神色自若,没有回头去看他。

水乔幽瞥见观棋,没去质疑夙沙月明的说法。

夙沙月明的马车停在前方岔路口,观棋去将马车赶了过来。既然都是要去盐奇,两波人就选择了同行。

晚上,他们在一家小镇落脚,吴江去请了镇上的大夫给唐复看病。

大夫给他开了药,服了药后,当晚他的情况就好了许多。

那个匣子水乔幽收了起来,唐复自知闯了祸,那本又不是他的东西,醒来后没再找她要。

水乔幽在自己房间里盯着匣子坐着,一直坐到滚烫的茶水变凉,她打开了匣子。

小小的檀木匣子里,放着一张有年岁的羊皮纸,纸上面画着一角地形。

夙沙月明看上去不易亲近,同行了两日,其他人发现,他们主仆其实很好相处。

吴江本是性格豪爽之人,双方渐渐熟了起来,赶路的时候,双方还会时不时地聊聊天。

风土人情,江湖见闻,什么都聊一聊。

一日,大家正坐在野外歇脚,又闲聊起来。廖云崖二人也知道了夙沙月明此行是为了找他弟弟,两人都祝愿他能早日达成所愿。

他们是镖师,走南闯北,经常在外,吴江知道找人不易,主动问起夙沙月明他弟弟的模样特征,想着以后出门给他留意一二。

夙沙月明听他们是镖师,也正有此意,满是希冀地问他们,“你们可有见过一个与我长相相似的少年?”

可惜,二人并未见过。

他们将他的长相和他弟弟这事记在了心上,承诺以后一定帮他留意。

观棋给大家分了他烤好的野味,趁着夙沙月明心情低落之际,小声和水乔幽等人说到,“您诸位千万别照着我们大公子找人。我们二公子和我们大公子实际上长得一点都不像。”

面对众人的目光,他无奈地耸了一下肩,“就他自己,偏就执着地觉得他们长得像。”

观棋也不知道他们这大公子眼睛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看着也没问题。

吴江等人听得新奇,还有这种人?

水乔幽慢慢地喝着水,脸上没有好奇。

进了盐奇,他们找了家合适的客栈住下来。

翌日,夙沙月明带着观棋去城里找人。唐复的风寒已经好了很多,水乔幽却告知众人,他们暂时不走了。

她没有说原由,廖云崖听了也没问,吴江想问,廖云崖用眼神阻止了他。

唐复知道自己虽然不是有心的,但终归还是连累了他们,现在他们没扔下他,已经是仁义了。之前的事情让他还是有些后怕,他虽也想知道原由,却没敢问。

他们就在客栈暂住下来,水乔幽自己没出客栈,叮嘱廖云崖等人也不要出客栈。至于唐复,他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走。

知道这一路上的杀手他自己引来的,才捡回一条命,东西那些人又没得到,他们也不知它已不在他手里,唐复哪里敢乱走,乖乖跟着他们在客栈待着。

夙沙月明是来找人的,盐奇城不小,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完,得知水乔幽等人暂时不走,他就没换客栈。对她的事,他守着边界,不好奇不多问,专心找自己的人。

浮生的事,他亦没再问过她。

他们一连在客栈住了三日,水乔幽仍未说什么时候离开,亦未告知大家,自己有什么打算。

许是她和夙沙月明都在这里,这三日没有不速之客上门。

这日傍晚,几人下楼去用饭,水乔幽开门时,对面有雅间透出谈笑声,隔着房门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他们吃完饭上楼,雅间的门打开了,里面有好几个人已是微醺状态,门外站着两人在透气。

两人说着话,其中一人随意往水乔幽这边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他马上揉了一下眼睛,再看过来,见水乔幽还在,确定了自己不是眼花,忍不住盯着水乔幽多看了一会。

水乔幽瞧过去,两人视线对上,他马上冲进雅间,喊道:“羡予兄!”

很快,他拖着里面的右辞出来,示意他看对面的水乔幽。

其他人注意到水乔幽的视线偏向了侧面,廖云崖以为有异常,“怎么了?”

水乔幽停住脚步,望着对面两人,“遇到了熟人。”

她让廖云崖三人先回房,见对面二人满脸诧异地瞧着自己,她提脚走向对面。

那二人见她过来,脸上又是确定又是不确定,没有草率上前。

水乔幽停在他们面前,并未立即出声。

他们俩瞧着她那眼熟的脸,想喊又不确定,只好自认隐蔽的用眼神交流。

三人这样站了一会,水乔幽抬手先行见礼,“右兄,孔兄。”

两人的眼神交流被她这一喊给截止,石化在原地。

三息过去,孔达才试探性喊她,“水……兄?”

水乔幽轻轻点头,以做肯定。

孔达惊掉了下巴,上下打量着她,难以置信。

右辞神情没他夸张,面上却也难掩吃惊。

孔达和右辞今日休沐,与几个同僚找了个地方吃酒放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水乔幽。

他们当即甩下一众同僚,又要了个清净的雅间。

三人坐着将一杯茶都喝完了,孔达对水兄变水姑娘这事,还是犹在梦中,甚不真实,与此同时,也能为再次见到她真心欢喜。

他问了水乔幽此次来盐奇的原由,水乔幽大方告知,要去凤仙送镖,正好路过此地。

得知她乃是镖师,孔达不由对她多了一份敬佩。听她讲他们还要在盐奇停留几日,他热情提出,要给她接风洗尘,略尽地主之谊。

这接风宴他本来想今日就办,话到嘴边,意识到今日时辰已不适宜,就改成了明日。

他喜爱热闹,热衷交友,他还没交过江湖朋友,知道她还有几个同行之人,叮嘱她可带其他人一起来。

水乔幽没有立即作答。

孔达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她,是否有空闲,赶忙补上此问。

右辞亦是很高兴她的到来,帮忙劝说,若是她明日方便,同样希望她可以赏脸。

他们言辞恳切,水乔不好推辞,点头应下,答应回去问他们少镖头是否愿意。

三人又聊了一会,旁边来人找右辞二人。

他们今日这宴上还有他们二人的上锋,后者爱好小酌,酒过三巡,还未尽兴。来人暗示他们不要离席太久,以免惹了那位上锋不高兴,得不偿失。

水乔幽这点眼力自是有的,主动提出告辞。

右辞和孔达只能抱歉先走,高达留下醉林间之名,期待明日再会。

水乔幽随后回了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出门将接风洗尘这事同廖云崖和吴江说了。

既然是她的友人相邀,她自己也去,廖云崖和吴江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夙沙月明主仆二人还未回来,明日估计也会忙着出门找他弟弟,他和他们又只是恰巧结伴同行,水乔幽就没再和他说此事。

醉林间不是盐奇城里最贵的酒楼,却是城里最有名的酒楼。

因它可以容纳各层人士,这里就成为了大家想要摆酒设宴的首选之地。

孔达和右辞早早下职去了酒楼等着他们,水乔幽他们到时,席面已摆上桌。

孔达没有居功,主动说出这酒菜是他和右辞合资而办,且是右辞出的大头。

他们二人虽领朝廷俸禄,但都官职不高。酒菜看着很是不错,足见他们诚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