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转过上身，对吴妈妈道，“你告诉她，我不需要这样的丫头在身边伺候。”
“好奇心这么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那就去窥探别人的的隐私好了，我不需要这样的丫头，别让她在院子里死皮赖脸跪着了。”
有窥探欲的人，怎么可能会说改就改？
逮着机会，就想知道别人的私事。
吴妈妈应了一声，去了外面。
林芊芊继续和顾淮说创作的事。
通过和他的交谈，她忽然想起一些零碎片段。一些视频里，会把镜头对准女主的胸部，腿……这些就是镜头语言。
她有了一些创作思路。
中午用完饭，林芊芊随顾淮出去散步，路过院中的翠屏。
她立刻磕头请求，林芊芊没有理会她。
偏厅里来了两位官员，他们都是京官，曾经写信托人把刘庸的书寄到京城。十几文的书，刘庸想免费送给他们。可是一本书要付出七倍的邮费，实在不划算，还浪费钱财，一直拖着没送出去，林芊芊提议由自己带到京城里送给他们。
“恩师，竟然要你把书带给我们，十分感谢。”一位官员说。
林芊芊笑着把提前准备好的十三本书交给他们。
另一个好奇地抬起眼睛，“这本书，是你写的？”
林芊芊微皓首，“是。”
他坐在座位上翻开了书本，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膝面开始认真阅读起来。
另外一位仔细看着封面。
这本书，封面设计就和自己见过的都不一样。
除了中间大大的“母亲”两个字，下面还有两行小字，“刘庸母亲自传”“一个平凡而伟大女人的前半生”
作者：刘庸、林芊芊
林芊芊看着两位大人，真心实意地说，“这次回到京城，也是想要老师这本书，大街小巷的书店都能看到。”
“被越来越多人读到这本书的内容，老师的母亲才会被人记住，老师的这份孝心也会被越来越多人熟知。同样，这本书卖得越好，老师也会从中获得维系生活的费用。”
“我本来想要亲自去跑印刷此书的事，可是母亲去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想要做的事，能否请两位大人帮忙？”
高大人抬起头对林芊芊说，“既然是与老师有关的事，那我一定会去办。”
他想起了刘庸。
当初要不是他劝学，他现在还不学无术，为生计发愁。
他的老师，可以说是改变了他的一生。
如同他的再生父母。
林芊芊露出诚恳的笑容，“拜托了。”
高大人从座椅上起身，负手而立，儒雅随和，“此事就交给我们两个了，不过是小事一件。”
“本应该每年好好去看望恩师，可是事务繁忙。”
“多谢大人了。”林芊芊再次感谢，
林芊芊忽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睛，“这本书是宣传儒家孝道，让孩子们知道母亲不易的优秀课外读物。”
“我觉得要是学堂的学子，孩子们人人都能有一本。且认真读过，一定会让他们更感感恩母亲。”
“课外读物？”高大人听到这个名词，顿觉新奇。
林芊芊微笑着解释，“对，课外读物。可以是一些爱国教育的书籍，也可以是教育人爱母亲的书籍。书中的内容，要么是爱国的文章，要么是和母亲的故事。老师在课堂上布置课外阅读任务，让他们多多读书，领会父母的不易……”
高大人点点头，眉心微微动了动，他似乎若有所思，“那这些书，是要他们出钱买的吧。”
林芊芊点头，“当然了。”
高大人抚摸着下巴的胡须，忽然想到学堂给孩子们买课外书，不就可以向他们的父母们再要一笔钱吗？
这其中，操作一番。他可以拿到钱，老师也可以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眼前女子，竟然提出课外读物这一方法。她在提点他说其中有利益可图。高大人不禁对林芊芊投以赞许的目光。
他笑起来，笑声也爽朗了几分，“难怪师父会破例收你为女弟子，的确聪慧。”
送两位大人出了侯府大门，林芊芊伸手扶住门框，目送他们两个并行离开，渐行渐远。
如果可以，她还真的想再次举办一次朗诵大会，让所有人都听听书中内容。
识字的人才会去读书。而读书人中，只有刘庸的弟子，粉丝才会专门去买这本书，受众又缩小了一圈。
那些读不起书，不识字的人，根本接触不到书中内容。
在这府里，真是憋闷。
林芊芊扬起头，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庄严楠木大门，各处四四方方的门窗。
单一，笔直的线条，直上直下，把人框在里面。
林芊芊想起苏州园林，现代人赞美古代园林处处是框景。
可是，只有生活在这里，才知道自己的自由也被框在这里面。
“两位官员，特意来找林芊芊？”程迦瑶眉头微皱，眼底带着一缕诧异，询问身边的丫鬟。
“是。”
丫鬟道，“林姨娘送书给他们，这是私相授受吧。”
程迦瑶眼睛轻微转动，她抚摸着自己侧脸说，“应该不是，你不是说了世子在吗？”
“她什么时候认识当官的？”
她身体往前探了一些，低声问，“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丫鬟认真点头，“就是那些书。”
程迦瑶深吸了一口气，从位置上站起来，道：“我们走！”
……
“母亲刚去世，你就寻欢作乐，看这等污秽书籍！”
啪——四本书被齐齐扔到林芊芊面前，传来掷地有声的响动。
程迦瑶双目凝视着林芊芊，板着脸冷声质问，“你尊重过她吗？”
“你这是大不孝！”
林芊芊垂下了眼睛，看着黄土地面，模样恭顺。忽然，被推着粪球倒立着行走的屎壳郎吸引了目光。
程迦瑶旁边的丫鬟，嫌弃地皱起鼻子看林芊芊，“她不止这件事上不尊重老夫人，她很随世子回来的第一天，世子伤心得哭泣落泪，饭都吃不下。她吃得很多。”
“不仅在府中停灵三天的时间，胃口好。老夫人下葬的那一日，她的胃口也很好。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吃不下，林姨娘像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一大碗米饭端回来，一粒米都不剩。”
林芊芊惊奇地抬起眼睛看了那个丫鬟一眼，吃饭竟然也会被拿出来审判？
她脑海里突然插播起一条新闻：孕期吃了12个南瓜，被婆婆嫌弃。
随着月份增加，她比之前饿得很快，总感觉很馋，饭量也增加了。
谁说她没有婆婆了？
这一个，两个，都想当她的婆婆，来训斥她。站在上位者的角度，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狠狠羞辱她，打压她。
柳妈妈盯了林芊芊一眼，心里暗骂林芊芊骚蹄子，浪货！
“老夫人才去世多久，她骚蹄子就开始痒了。整日勾引着世子，与他形影不离。光天化日之下，亲亲我我……她这种青楼里的娼妓就是这样，每天必须和男人睡觉，不睡觉就浑身发痒，整日里想着那事。世子被她勾引。连自己去世的母亲也不尊重了，你看这几日，他脸上那里还有悲色，像是母亲去世很平常一样。”
林芊芊听着她们的指控，心道第二条罪责：勾引世子。
柳妈妈继续道，“世子爷没有见到老夫人最后一面，也是因为她。”
柳妈妈突然抬起袖子，哭喊起来，“家里来了个狐狸精！把整个家搞得乱七八糟，母子硬生生分离啊！”
柳妈妈是顾淮的乳母，老仆，她的地位要高一些。
林芊芊默念：第三条罪责：没让世子和虞氏见最后一面！
柳妈妈难过地弯下腰，拍着自己大腿又哭又嚎。程迦瑶似被她感染，抬起帕子擦拭起眼泪，
“说起母亲去世的那日，我亲自守护在她身旁。亲眼见到说她想见世子一面，没想到……她硬是咽了气……”
程迦瑶越哭越伤心，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以同情关心的目光看着她。
“不仅如此，她昨日还偷偷跑出府去，在外面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你一个内宅妇人，母亲又刚去世，大家整日沉浸在悲伤里，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你竟然还想着出门游玩！”
一条一条罪状，数落下来。
众人对林芊芊的怨言越来越多。
在她们眼里，青楼妓子是比自己身份地位低一等级的。
她们再怎么样，都是普通的平民，身体干净，身家清白，比她强得多。
青楼女子被男人睡，总是一副骚样。所以，她们也喜欢睡男人，整日想着勾引他们。
哭了好许，程迦瑶抬起眼睛，她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
她怨恨地看着林芊芊，“母亲生前多么痛苦，就盼望着见自己儿子一面。我现在还记得她叫世子的名字，那一声声……叫人肝肠寸断！”
“你对她不敬，也对她不孝！”
“你知不知道，光是这一条不孝，就足够将你赶出侯府！”
林芊芊眼睛一跳。
她还真的希望被赶出侯府。最好世子爷同意，那样她就不用整日憋屈地活着了。
程迦瑶心里纳闷，她怎么看到了林芊芊眼里露出了喜悦，似乎希望她把自己赶出去。
她看错了吧。
林芊芊心里很是激动，如果被赶出去，她是要感谢她的，就怕女主与她作对，不顺她的意，故意和她反着来，处处给她添堵。
林芊芊压下了这份喜悦，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面容。
柳妈妈道，“世子夫人，请你处置林姨娘。她整日看这些书，心里想的还能是什么？肯定勾引世子做那事了。守孝期间是禁止同房的。”
“世子真是单纯无辜，每每都被她勾引，坏了心肠，连亲妈都不尊重了。”
程迦瑶也赞同柳妈妈的说法，世子是很无辜单纯的，都是眼前这个林芊芊。
她勾引世子不说，害的他们母子最后一面没见，害的母亲生前就和自己儿子关系不好，害的她生了重病，儿子都不能在身边伺候……
程迦瑶恨恨咬着牙，对林芊芊说，“你真是不知廉耻！不孝不仁！”
“你，跪下！”
这一道严厉的声音，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浑厚激荡。
林芊芊犹豫了下，默默跪下来。
跪下是她想着尊重女主的权利，颜面。
跪下的这一刻，她突然想到：这到底算是顺应社会规则，还是接受封建社会的驯化？
人人都称赞能适应环境的人。适应环境便是要自己做出改变，去迎合环境。
进入学校，就遵守学校的规则。进入社会，就遵守社会的规则……人，是环境的产物。
注定，扭转不了环境。
那些想和环境对抗的人，像是在漩涡中漂流的一片树叶。他没有力量去对抗，只能被漩涡带着一起疯狂旋转，沉入水底，甚至在下沉时，被搅碎成几片。
可，哪些伟人呢？那些社会主义建设者。他们有改变环境的力量，还有改天换月的力量……
她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洋务运动，新文化运动。都是一批有话语权，有资源，有金钱的男人团结起来，与整个大环境对抗。
而她只有一个人。
她是旧社会，人轻言微的一个女人。
她也没有可以团结的人。
柳妈妈撸起两条袖子，露出赤条条的胳膊，做出了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世子夫人，我看这小贱人欠收拾！罚跪怎么够？得打到她知错为止！”
“老娘就想打肿她这张狐狸精的脸！”
“最好拿刀子给她刮花，看她以后还勾不勾引男人！”
柳妈妈看着林芊芊，眼里怨恨不已。她早就把顾淮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看林芊芊，也是用婆婆的眼光去看待，眼里尽是挑剔。
在她看来，她就是勾引儿子，吃他的喝他的，还败坏了他的名声，把他这个人都带坏了。
在之前，世子是做不出来自宫，这样断子绝孙的蠢事的。
林芊芊是她眼里的敌人，而程迦瑶受尽了冷落，是可怜人。
如果程迦瑶受宠，那她肯定是她眼里的儿媳妇，势必用挑剔的眼光去看她配不配得上自己那优秀的儿子了。
程迦瑶没有开口阻止，只是转过头，和柳妈妈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叫柳妈妈欣喜起来，立刻高高抬起手。
她早就想教训她了，柳妈妈手抬过了自己头顶，使出最大的力气向林芊芊脸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