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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如今他手中的这株稻子也称得上是个绝好的开头了,种得出来一次后,还怕种不出第二次吗?

余时章闻言一愣,他儿子在信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轻咳一声,缓声开口说道:“陛下,犬子在信中说,这稻子今年已在同安县推行了,如今家家户户地里都种的都是这稻子,每户至少一亩,那些稻子,与陛下您手中的稻子一般无二。”

随后他又嫌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清楚,补充道:“且犬子还说了,他已去过同安县,那地里的稻浪是一阵接过一阵,是犬子不能用言语所形容的壮观,估摸着,也就是这段时日收割了。”

天子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余正青。

竟不是试种,而是产量已经稳定下来后,让全县种植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羡慕起余正青来,余正青这次任知府倒是选了个好地方,能亲眼目睹那般盛景!

而他如今在这上京,只能看着这手中的一株稻子......

随后天子摇了摇头,想岔了,如今的重点,是同安县全县都种上了这稻子,那就意味着,今年,就有留种!

今年有留种,那明年便会有更多的地区种上这水稻,到后年岂不是......

岂不是全大周都能种上了!

天子本以为在有生之年都干不出的政绩,谁知道如今竟能直接定个三年的目标!

他有些惊疑地问道:“那沈筝莫不是带着稻种去的同安县,朕若没记错的话,她是今年才赴任的吧,意思是她一到同安县没多久,便带着百姓种上水稻了?”

余时章沉思片刻后答道:“回陛下话,这些臣......也不太清楚,犬子有信上禀,您要不......看看?”

这时天子才反应过来,余时章方才还给了他一封信。

他将手中的稻子塞进了余时章怀中,“朕先看信,将朕的稻子拿好了。”

随后他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件,快速地将信封撕开,取出了内里的信纸展开查看。

这封信内容不多,但言简意赅。

在信中,余正青先是给他介绍了沈筝造出的纺织机的作用,后是向他描述了一番这稻子的种植与亩产。

随后便是这封信的重点。

一是沈筝欲在同安县开设布料作坊,且主动提出与漕运司合作,作坊的棉花皆由漕运司帮忙采买后水运到同安县。

令天子感到震惊的是,余正青在信上还说,沈筝最初制造出纺织机之时,便主动上报了府衙,且直言,这纺织机造出的棉布,只为利民,不为牟利。

“只为利民,不为牟利。”

天子低头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脸上挤满了笑,此时他心中对沈筝的评价是已高得不能再高了。

有如此做实事的官,还是他亲手选出来的女官,真想现在就叫那群老迂腐来看看!

余正青还贴心地附上了如今市面上的麻布价格,还有沈筝制造出第一批棉布的棉花花销。

竟有五六倍之差!

天子自然知道,棉布的售价,不可能只包含棉花的成本,其中自然还有纺织机的造价,人工,占地等费用。

但无论怎么算,到时候同安县织出的棉布价格,都会比麻布价低!

且沈筝主动提出与漕运司合作,那他下旨给漕运司,让他们全力配合沈筝采买棉花一事,那棉花的价格就一定还能往下压!

水运。

天子想到这皱了皱眉,棉花吸水,运河上湿气又重,若是棉花靠水运,到时运到同安县后,就还得晾晒一番。

片刻后他又将眉头舒展开来,沈筝与余正青都不是头脑简单之辈,这些他们应有对策才是。

而后他往下看去,这信上的第二则内容,则是今年同安县的稻种售卖一事。

余正青在信上写道,今年同安县虽说家家户户都种了这水稻,但留下的稻种,也并不够明年大周都能种上这稻子。

所以他恳请天子准许,这一年的稻种由同安县衙与县中商人自行售卖,而各个官府则能优先购买。

到时府衙会在一旁看着,沈筝也不会胡乱定价,且县衙会选出一批稻种运至上京,交由天子处置。

说实话,天子在看到这儿时,心中还是有些纠结的。

毕竟售卖高产粮种这般大事,交由县衙全权处置......

倒不是他不信任沈筝,而是他作为天子,自是想着大周百姓能早日过上不用饿肚子的日子。

但这封信最后的内容,让天子彻底放下了担忧。

只见信上赫然写着,沈筝为了带领县中百姓能种上水稻,付出了些什么。

县中地主自请培育粮种,县衙出银子挖沟造渠,县衙出银子补贴了几月的粮食,甚至这水稻的稻种,沈筝一开始都没有收取银子,而是与百姓说好,抽取收成。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将天子看得愈发沉默。

不论是沈筝,还是县衙,甚至县中地主与县民,都为这稻子付出良多。

若是他秋收后直接将县中粮种收入国库,那不是寒了沈筝与同安县众人的心?

让他们半年都白忙活了!

不该不该,实在不该如此对待沈筝与同安县民!

天子放下信纸后舒了一口气,心中叹道,若是地方官员都如那沈筝一般,那他大周该是怎样一番国泰民安的盛景!

可惜他在这龙椅上坐了二十多年,沈筝这样的官员,寥寥无几。

好在如今他大周出了个沈筝!

天子将信纸递给了余时章,“爱卿看看,朕允那同安县售卖粮种,不过分吧?”

余时章将信纸接过,但并未查看,而是说道:

“陛下,您是明君,不论陛下做何种决定,老臣都支持。”

这话听得天子又是一番感动,片刻后他问道:“爱卿你说,朕这次该给沈卿何等赏赐,才配得上她如今的丰功伟绩?”

这一问话让余时章犯了难,心中暗道今日天子怎的做什么决定都要问过他。

他低头答道:“回陛下,虽说对官来说,升官是最好的赏赐,但如今同安县的稻子与纺织机都刚起步,怕是离不了沈县令才是。”

天子闻言点了点头,他方才第一想法也是立刻将沈筝调回上京。

这般官员,在地方上任职,简直是埋没了。

但如今同安县还未秋收,纺织机也才堪堪造成一架,若是将沈筝调回上京,多有不便。

片刻后他说道:“那便先赏银!余正青不是在信上说如今同安县穷得很吗,连补贴粮食的银钱都是借的,那朕就赏沈卿,赏同安县衙,至于调任一事,则先让户部与工部的老家伙去过同安县后,回来再作商议!”

“陛下圣明!”余时章也觉得,如今对同安县来说,赏银是最实在的。

但他话音刚落,又听天子说道:“朕觉得银子还不够,再......再在上京赏她一座宅子,之前安瑞伯那宅子不是还空着的吗,给沈卿了,待她回京后便能直接住下。”

余时章闻言一愣。

第一任安瑞伯可是先帝身边的红人,可谁料后辈不争气,三代无功不说,还犯了事儿,这宅子自是被收了回来。

那安瑞伯府,假山楼阁,花园游廊,不可谓不奢华。

京中有多少官员在打着那安瑞伯府的主意,没想到今日被陛下赏给了沈筝。

他心中虽然惊异,但在他看来,沈筝也当得这赏赐。

天子见他并无异议,伸手将他怀中的稻子抢了回去,随后捡起地上的布包又将稻子包好。

余时章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作甚?

随后他偏听到天子高声说道:“传,户部尚书季本昌,工部尚书岳震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