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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寅和金卯走这天清晨,失踪多日的管祈被人抱上天宁。

大昭寺内,几千号僧人的唱经声与闷沉的铜鼓音、金锣声融为一体,富有韵律的在庄严大殿内盘旋。

那梵唱在大昭寺里回响了一年又一年,但樊川本地的信众却听不懂圣僧们到底都在唱些什么。

不过据樊川的古话推测,想必是在唱镇魔咒,好镇压横亘在这片土地上的女魔头吧?

寺庙大殿中央的水池里浮满灯盏,盏中烛火笔直。

僧侣排列在大殿两边,双手合十闭目吟唱。

那少年法王眉目沉静,半跪在池边亲自为一盏灯添上清油。

指尖轻轻一推,将灯盏推远。

水池中心是一座莲花台。

来人抱着昏睡的管祈一步步进了大殿,径自从少年旁边经过,少年垂下头。

视线余光里,那白发男人脚步轻缓的踏入水中,仿若踩到实地一般,滴水不沾的上了莲花台。

妖孽。

少年心想。

世人皆在恢恢此间轮回,唯有这人不受天地拘管,活了也不知道有几百年、几千年。

这等反常的妖孽,怕是天王老子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

男人转身坐下,垂眸望着管祈的脸。

须臾,他拈着管祈脑后的缎带,轻轻将缎带扯下。

青年皮肤如同泛着一层哑光的白釉,柔美眉眼宛如二月里的春江水,眼尾轻描淡写的洇出一条红痕,像人特意用胭脂画上去似的。

这本该是个乖巧惑人的长相,刀削般的轮廓却将眉眼间的柔和冲淡,无端透出一股叛逆的乖离样来。

本人也的确叛逆,一身刺扎得人鲜血横流。

支道弃在那眉眼间轻拂一下:“一百年了。”

少年回道:“是,樊川五庙每日念转生咒,念满一年便在池中加一盏莲花灯,今日刚巧满一百盏。”

他抬头望向男人。

百年一轮回。

轮回一次,这人就要送走怀中人一次,然后在漫长的时光里找对方的下一世轮回。

这男人有些可怜,又十分可恨。

每次把怀中人送入轮回,动辄便是数以万计的人牲。

哪里找这么多人?

战争。

只有战场上才能一次性付清数额巨大的祭品。

这冷酷绝情的男人用苍生的性命,给一个不归人铺了一条血淋淋的轮回路。

所以他可恨。

支道弃缓缓向少年投来一瞥,他好像知道对方的想法,但看样子并不想和一个小娃娃计较。

他拿出一颗刻满细文的红晶石摩挲着,这就是金卯要找的血石,被支道弃炼成鸡蛋大小,随身揣着。

天明时梵唱声静下来,一百年结束,水中灯盏倏忽尽灭。

灯灭时支道弃将手腕割破,淡金色的液体从切口渗出,一滴滴落在晶石上。

然后被晶石吸收殆尽。

“到此为止。”他抱着管祈起身,向僧众说道。

接着便一步步踏出水面,向殿外走去。

外面暗云密布,约莫要下暴雨。

少年望着他的背影在天地间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时,才收回目光。

“尊上,那位……不回来了?”寺中僧人全部站在少年身后,轻声问道。

少年抬眸望天:“法外之人无去无回,人、鬼、神,三不归。”

不人不鬼也不是神,那就是魔了。

僧众咂摸到这层意味后,语气沉重道:“那么,还要念往生咒么?”

少年垂首,望着石阶上那根艰难生长的杂草,坚韧的石阶将它禁锢在这里,孤零零的细瘦着。

良久,他说道:“不念了,放她自由。”

殿中僧人轰动不已。

“那不是魔女么,为何要放她自由?!”

“五庙镇压在她的身上,是为了让她别祸害苍生!”

“是啊,尊上,若她当真逃离枷锁为祸人间,该当如何?”

年轻的僧人们惊诧迷惑,齐齐望着这位转世高僧,要他给大家一个确切的说法。

一个长老慢声说道:“传说中确实是以五庙佛威镇压魔女,令其不得翻身,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另一个传说里,神明为了留住那痛不欲生的人,将她永世禁锢在樊川,僧人日夜颂唱转生咒,只为了将她的灵魂送下人间。

……

如今不再唱转生咒了。

她这一世结束,往后的生生世世也都结束,算是彻底摆脱那个男人了。

这样一想,确实自由。

也一无所有。

大法王始终没有说话,沉眸望着天穹。

“轰——”

猩红惊雷穿透大雍的云空。

*

去晴央的路很长。

太阳大了或者遇到刮风下雨天,贺寅就找个山洞或者溪涧,带着金卯去里面避暑躲雨。

等天气好转再走。

他们在路上走了十天。

半走半玩,路上遇到的所有小溪都被金卯扒过螃蟹摸过鱼。

贺寅活了二十年才知道金卯爱玩水。

只要碰到溪流,金卯就把裤腿捞到大腿上,在水里兜兜转转就是半天,请都请不出来。

此时,金卯舔了舔唇,眯细眼睛,正拎着小漏网紧紧盯住一只红尾刀鳅。

岸上的贺寅:“……”

心酸。

这祖宗看自己都没有这般专注深情。

“嗖”的一声,金卯提起漏网抖了抖,把刀鳅丢进贺寅新凿出来的木筒子里。

半筒子刀鳅,全是他捉的。

金卯又折回水里。

贺寅:“心肝,仔细水凉,该上岸了。”

金卯弯着腰,头也不抬的细声回道:“马上。”

马上就是还得捉半天,不让他把这瘾过完,今晚贺寅就休想抱到人。

贺寅生起火,把剖洗干净的野鸡穿在铁钎上来回翻烤。

鸡都熟了,金卯还在水里打转。

贺寅径自起身,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金卯都瞄好鱼了,被他一搅和,鱼溜了,把金卯气得牙痒痒。

“笨狗!放我下去!”

“突然叫得这般见外做什么?昨晚不是叫了半夜夫君么?”

金卯脸一红,连忙向四处瞧了一圈,确定没人了才仰起脸,在贺寅唇上咬了一口。

“笨狗——”

这性子不知何时变得又辣又甜,撩得人浑身着火。

贺寅在他鼻头吻了吻,抱上岸。

“这里景致好,再留一天,好么?”

“……”

金卯知道他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烫着脸低下头抿了抿唇。

贺寅手上有一张樊川的精密舆图,哪里人多,哪里人少,他都在上面标记得一清二楚。

一路上贺寅都是挑着人少的地方走的。

人少,就方便这王八蛋动手动脚。

昨夜那般疯狂还不够……

还要再留一天?

这家伙满肚子鬼算盘打得叮当响,算盘珠子都快蹦到金卯脸上了。

金卯低骂一声:“牲口——”

贺寅望着他咬红的唇瓣,喉结一滚:“又让阿奴见笑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没出宫时,夜夜都在牲口的肖想着阿奴呢。”

他弯眼笑了笑,在金卯耳边说道:“整夜整夜。”

压抑多年的情欲,一旦开头怎生干休?

滚烫呼吸扑在脖子上。

痒得金卯忍不住缩了缩。

金卯看向一边,须臾,忍不住回眸望向贺寅。

少年半身湿透,长腿一迈,滴着水珠来到草地。

微烘的白阳下,这优越的五官有些晃眼,眼眸黑沉晦涩。

他脸上那股少年气渐渐被富有侵略性的气质覆盖,沉眸不语时,整张脸冷得让人失神。

然后这生人勿近的少年忽然看向金卯,有烈火在这冰封的眼底燃烧。

“怎么了?”少年抱着他坐下,见他表情呆怔便勾唇一笑,凑在他唇边问他,“我说整夜吓到你了?那半夜?”

金卯抿了抿嘴:“要一直肖想下去,我都给你。”

贺寅怔了一下,眼底冷冽恰如春风捂冰般倏然软化。

他在金卯脸上吻着,捧着对方的脸笑道:“阿奴好乖啊,今天还没说喜欢我,是忙着捉鱼忘了?嗯?”

金卯忍不住也笑起来,与贺寅额头相抵,轻喃道:“今天也喜欢贺寅,很喜欢,你把我的鱼吓走了,但我气了一会儿就消停了,下次不许再犯。”

“好,下次一起。”

有一种情话叫你的名字。

只要念及此名,便觉得山高水阔和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阿奴——

贺寅说不好情话,每次都尴尬得让人想打他。

但他叫金卯的小名时,世间一切炎凉便就此终止。

最好的良药不过是这个名字。

“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