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山鹰的心情不好,胸口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堵得慌。一代腿王,纵横武林一甲子,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晚年却有这番遭遇,值吗?这两个字崔山鹰没资格问。
武林中,血雨腥风从未止!
二十年,三十年,如果自己依然在这个武林中,结果会如何?能否善终?崔山鹰不知道,也不去想它。
等到那一天,再说吧!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多少老死江湖前!
崔山鹰深吸了口气,眼神聚敛,这是他的道,注定一生都离不开这个武林。
哪怕是死!
相信,柳瑞国柳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吧!
“走吧,去医院!”梦飞舞从柳家老宅里出来,从后面拍了拍崔山鹰肩膀,她知道,有些东西,或许这个年轻的小男人,比自己感慨更深,她不属于武林。
崔山鹰点头,跟着王队长,梦飞舞上车,脑子里想着刚才在柳家老宅看到的一幕幕,恶猴孙栋梁是翻墙进来的,清晨四点半,那个时候,柳老爷子应该刚起来,要晨练吧,这是老一辈儿拳师的习惯。
有王队长领着,崔山鹰和梦飞舞进了市医院,太平间里见到了柳老爷子的遗体。
“死者身上伤痕有十九除,分别在大腿,小腿,脚踝,肋下,胸口,头部,脸部,咽喉,其中……”
崔山鹰抬了抬手,把陪同法医的讲述打断,亲手伸到柳老爷子的咽喉上,摸了下,碎的。手顺着他的身体,一直下行,肋骨,断了,右腿……断。
看完柳老爷子的遗体,崔山鹰又走到柳老爷子徒弟身前,外伤并不明显,但是致命的地方,在心口,有一块充血淤青,一击致命!
“用什么打的?”梦飞舞跟在他后面,轻声问。
崔山鹰皱眉,想了想说:“脚,脚尖戳的。”又走到两个年轻人身边,两个人都是七孔流血,颅脑碎裂。
崔山鹰突然想到在火车上,王正罡跟自己说的话,他说恶猴孙栋梁,功夫很杂,什么都练。从这三具尸体里,至少能看出,孙栋梁腿上的功力,绝不比手上差。
“瞧出什么来了吗?”
三人离开太平间以后,梦飞舞轻声问。
崔山鹰说:“中年人,和两个年轻人,都是一击毙命,一脚两腿三条命,脚下无活口,踢柳老爷子徒弟心窝那脚,应该是戳脚门的功夫,踢碎两个年轻人脑袋壳,是自由搏击中的腿法。”
稍微停顿了下,又道:“柳老爷子致命伤在咽喉,其他的伤,是咽喉被击碎后打的。孙栋梁先杀的柳老爷子,后杀的三人!”
“你就这么肯定?”王文光忍不住插嘴问。
崔山鹰看了看他,点头说:“应该差不了太多。”转头对着梦飞舞说:“这次出来,我暂时不能跟着你们了,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回头你帮我跟韩队解释一下!”
梦飞舞皱眉,道:“不行,你跟着我出来的,就要跟在我身边,不用说韩队那关,就是我也不会同意你乱跑的!”
崔山鹰平淡摇头说:“飞舞姐,我是武林中人,我既然到了北海,柳老爷子的事情就不能袖手旁观!”
梦飞舞沉声说:“怎么叫袖手旁观呢,难道跟着我们,不一样是抓孙栋梁吗?我们这么多人,还没你一个人行?少给我逞能耐。”
崔山鹰转身朝外走着说:“不一样,武林中有武林的规矩,老辈子传下来的,我是守规矩的人,不叫逞能耐!”
“你给我站住!”梦飞舞上前,一把从后面抓到崔山鹰肩膀,说:“你不能走!”
她是不放心崔山鹰,恶猴孙栋梁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要是崔山鹰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点什么意外,那不用别人责备她,她自己一生都将活在自责中!
崔山鹰停住脚,转头看着梦飞舞,淡然道:“你拦着我做什么呢?你又拦得住我吗?恶猴孙栋梁只所以还留在北海没走,是在等着我,我不露面,还会死更多的人。你想让柳老爷子只是个开始,让北海更乱?”
梦飞舞愣了下,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恶猴孙栋梁是在等你?你到底知道什么还没告诉我!”
崔山鹰说:“孙栋梁为什么等着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在等我就够了。”
“那你要去哪里?”梦飞舞皱眉问。
崔山鹰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梦飞舞眉头皱起来老高,板着脸说:“你要不跟我说清楚,我肯定是不会让你走的!”
崔山鹰肩膀轻晃,梦飞舞搭在崔山鹰肩膀上的手就被弹开了。“我要走,你拦不住的,飞舞姐,我有我的路,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条道上,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懂!”
“我不懂,我就知道你是我带出来的,要跟着我安安全全,平平安安的回去。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规矩。”梦飞舞气的大叫了声。
王队长插嘴进来,劝着崔山鹰说:“小崔,飞舞说的也没错,跟着我们,未必抓不到孙栋梁,就算你自己走了,能找到他?”
梦飞舞担心的是崔山鹰的安全,王队长讲的是崔山鹰能不能找到孙栋梁,不是一个问题。
“飞舞姐,对不起!”崔山鹰说完,快步朝医院外走去。
梦飞舞追出医院,已经没有了崔山鹰的影子,梦飞舞气的直跺脚。拿出电话来,给韩队打了过去,这种事情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崔山鹰出意外。
韩队听完梦飞舞的话,沉思了会,才说道:“让他去吧,你先回来!”
崔山鹰不是警察,韩队也好,梦飞舞也好,两人都无权约束他什么,另一个原因,崔山鹰也不是普通人,他有他的武林路。
……
崔山鹰找了一家银行,从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些钱。出来以后,给董振平打了个电话。
“董大哥,帮我弄两把刀,开刃,杀人用,找的到吗?”崔山鹰没废话,直截了当问。在北海,崔山鹰不想麻烦别人,要说交情,也就跟董振平还有几分。
董振平想了想说:“杀谁?”
“孙栋梁!”崔山鹰道。
“你知道他人在哪里?”董振平声音高了几分,问。
崔山鹰摇头:“不知道,有备无患!”
董振平沉默了下,说:“什么样的刀!”
“短刀吧,什么刀无所谓,能杀人就好!”崔山鹰平静说。
“等着我的电话!”说完董振平把电话挂断了。
崔山鹰知道,对付孙栋梁这样的人,需要用铁器,拳脚太钝,他也不肯定,孙栋梁身上无兵刃。
其实,杀人不是用刀,也不是用枪,杀人用心。
心杀人,万物皆兵。
崔山鹰在街上走着,不快不慢,眼神平和,杀心起,腥风飘万里,平静的背后,往往酝酿的是狂风暴雨。
半个小时候,董振平打过电话来说:“你在哪里?”
崔山鹰转头,看着街边店面墙上的门牌号,读出来念给董振平听。
“等着我!”董振平把电话挂了。
崔山鹰站在原地,没在动一下,人像是被定住了,如同一座雕像,街道上很多过往的人,经过他身边时,都好奇的多打量他几眼。
眼神依旧平和,崔山鹰站桩可以站上几个小时,这样让他站着,站一天一夜都不是问题。
二十分钟后,董振平开车停到了崔山鹰身边。
“上来!”董振平放下车窗,朝崔山鹰叫了声。
崔山鹰走到车前,并没有上车,董振平的眼睛比之前见,里面的血丝更浓了。
“车就不上了,东西带来了吗?”崔山鹰平静问。
董振平看了崔山鹰眼,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走到崔山鹰身边说:“我师傅的事儿,往小里说,这是谭腿和戳脚门的事,往大里说,这是北海武林的事情,你要管?凭什么?”
“凭二十条无辜人名,凭同是练武人,凭我崔山鹰人在北海,见不惯!”崔山鹰平淡说。
董振平盯着崔山鹰,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说:“这份人情,谭腿门承了,这份道义,北海武林也记了……”
崔山鹰打断他的话,道:“我崔山鹰不用他孙栋梁传名,我敬的是‘北海腿王’一代大家,死的不值当,废话少说,拿东西吧。”
承情不承情,崔山鹰不在乎,他只是看不惯,想杀人。恶人要有恶人磨,杀人者,恒毅被杀之,这个武林,还需要道义。
“我不希望你有事,碰见孙栋梁给我打电话,对付他这样的亡命之徒,用不着讲什么道义!”董振平从车里拿下个长条包,递给崔山鹰。
崔山鹰点了点头,没说话,拿着东西,径直朝前面走去。
现在还不到中午,距离晚上还有好久。崔山鹰从路边找了家快捷酒店,转身走进去,开了个普通房间。
进到房间以后,崔山鹰把手里董振平给自己的长条包,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到床上,拿出手机。
翻着里面的号码,停到了‘崔三杰’的名字上,拨打过去。
“儿子,你爹教他们练拳呢。”电话是崔山鹰母亲接的。
崔山鹰笑着说:“那正好,其实我打电话就是想找你,妈,儿子想你了,嘿嘿!”
“你这小子,小嘴变甜了,什么时候回来?十月一咋不回家呢!”母亲张艳茹数落着。但停在崔山鹰耳朵里,都是淡淡温情。
“还不得放寒假过年了才能回去啊,您身体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