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甚是离奇,令人费解。
虽心生埋怨,阳乃仍得恭恭敬敬地答复双亲的询问。
“公司些许风波,无妨。”她道。
“嗯?”父亲果然对“微恙”二字敏锐,立刻察觉了阳乃言语间的异样。
然而,雪之下父并未深究,稍作思量,便言:“既然是小事,阳乃你自己处理便是。你已长大成人,父母不能时刻守护,遇事当自行担当。”
雪之下夫人却不肯轻易罢休,紧锁眉头道:“此话怎讲?她确应独自承担,但此事关系雪之下一门荣辱。阳乃,你需详述究竟。”
雪之下英彦略显慵懒地回应:
“她已非稚子,当学会独立,你还打算庇护多久?”
雪之下夫人声调提高,反驳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难道非一家人?阳乃若出状况,家族人心亦将动荡,还得回头帮她收拾残局。那时,损失岂止你一人承受?”
对此,雪之下父仅冷然回应:“故而让阳乃亲力亲为,以锻炼其应对世事的能力。”
“身为父亲,你不纠正她的错,反而任其放纵?若事事皆能担当,还要我们何用?”
“…………………………”
雪之下父头痛不已,此类争执已是家常便饭。最终,双方总是不欢而散。于是他退一步说:“阳乃之事稍后再议,此刻雪乃是归家之时,勿在她面前失了礼数。”
“好吧。”夫人平息了争论,语气僵硬地对阳乃说:“待会儿来我房中。”
“是……”
阳乃低头,此刻她动弹不得,饭桌之上,心情沉重。
两姐妹互递眼色,雪乃心虚地避开了姐姐的目光。
饭后,阳乃稍稍平复心境。
独自面对母亲?雪之下阳乃曾设想过,认为此乃疯狂之举。
父母之事,她了如指掌。年幼时,家中便经历过一次激烈的冷战。
这一切,皆因外祖父而起。
外祖父何许人也,阳乃记忆模糊,但深知其非善类,非社会所能接纳。
他是政商界的巨擘,地产界的一方霸主,巧取豪夺,暗箱操作,借助权势为自家产业输送利益,操纵股市,一时风光无两,一举一动牵动着日本产业的未来。
然而,这般强者,终遭父亲果断一击,斩断政治命脉,随之政坛势力崩溃,庞大的商业帝国化为废墟,大部分被父亲接收,分予其友。
祭奠岳父之后,父亲手段狠辣,将外祖父送入牢狱,而后不择手段推动日本产业改革,誓将房地产行业打入深渊,永无翻身之地。
外祖父强大,父亲更强。外祖父的名言是“宁用奴才不用人才”。
然而,他未曾料到女婿竟是“假装奴才的天才”,英俊外表下,手段毒辣,无情地将这位“奴才主”送入铁窗。
这就是父母初次冷战的开端。
但此后,阳乃始终不解父亲用何手段令母亲甘愿为他的事业献力。
此事成为全家的秘密,无人再提。
母亲教育子女的方式,也源自阳乃的外祖父。
但在阳乃的记忆中,母亲始终视外祖父为顾家的好父亲,尽管他在外并非良人。
与孤僻的外祖父相比,政商两界人脉广泛的父亲,又是另一番景象。
直至今日,阳乃仍不知父亲与外祖父谁是谁非。
或许,只有在后代子孙中,才能寻得更为公正的答案。
阳乃或许继承了父亲一部分,又或许继承了母亲一部分。
她已能体会当年父亲面对外祖父时的心情。
如今,面对母亲时,阳乃不止一次暗自期盼母亲在外事务上狠狠摔一跤,那样她肩上的重担或许能稍减。
单就此点而言,无可争议——雪之下阳乃,无疑是雪之下家最成功的女儿。
“母亲,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
与阳乃那边的情况相比,雪乃这边则显得轻松许多。
父女俩悠然地坐在走廊边,观赏庭院中随夏风摇曳的树木,还备了些点心与饮品。
“雪乃,上次阳乃来找你,没事吧?”
“啊?上次?”
“公寓那次,半夜带人找你。”
雪乃一怔,没料到父亲竟像姐姐一样关注她。
“别多想,那晚她怒气冲冲离开家,能让她如此动怒的,唯有涉及你的事。”
“哦,是这样啊。”
雪乃发现自己太过天真,未料父亲仅凭姐姐的细微举动就能猜到阳乃找她的事。
“没事,我只是没见过那样的姐姐,没想到她也会动怒。”
“哈哈哈。”
父亲似听见了什么趣事,顿时大笑出声。
“阳乃啊阳乃……她啊,只是继承了家族的老规矩。没事,她们一直如此,自以为与众不同,视他人如蠢材,却不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只是未曾被人抓住把柄。阳乃跟你母亲一样,在这些无聊事上固执得可爱。”
“…………………………”
雪乃未料父亲会对姐姐有如此评价,这也是她首次从父亲口中听到对姐姐和母亲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