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嫣桑脚步一顿。
她回头看去,周牧川高大的身影站在路灯下,昏黄的暖光照的他面部轮廓影影绰绰,他专注而执着的看着她,这是她曾经最着迷最深爱的男人。
然而,物是人非。她的爱,早已经消磨在离婚的那段时间里,脱离了当初对他的滤镜,他也不过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罢了。
所以许嫣桑现在听到他说这种话,只觉得可笑。
她侧目看着他,问,“你和秦思思吵架了?她——满足不了你母亲对周家少夫人的要求吧?”
老实说,周牧川和秦思思感情会出现裂缝,她早就想到了。赵佳丽是什么样的脾气,她在周家那两年,忍辱负重,除了她这个傻子,有几个女孩能接受得了那种生活?
更别说秦思思这种,被周牧川捧在手心里的小白花了。她当初让位的时候,就猜到有一天,秦思思会在周家过不下去。
当时还想,等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要好好看热闹,要好好看看,费尽心机把她赶出家门的周家人,要如何完美自洽,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秦思思,得多么狼狈。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许嫣桑却只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许嫣桑,周家怎么样,秦思思怎么样,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曾经恨过,期待着他们的后悔和狼狈。可如今,她连恨都没有了,周牧川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这几个月,在阿誊的帮助下,她早已经放下了当初的不甘,彻底放下了过去。
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周牧川那个把秦思思捧在手心里的深情男人,短短几个月,便跑到她这个被抛弃的原配面前,求复合。
原来他对秦思思的爱,也不过如此。
她看着周牧川的表情,平静而客气,“周牧川,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你说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就是两年前娶我。你说秦思思是你此生挚爱,你的心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如今不过才过去了半年,你跑来跟我说这种话,她知道吗?”
周牧川紧紧抿着薄唇,目光深深地沉痛,眼底深处带着痛苦的挣扎,只是许嫣桑看不懂。
半晌,他才开口,试图解释,“我和她……当初是她甩了我出国,那时候我们感情很好,后来遇到你,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没想过她会回来,再后来她回国找我,我对当初被抛弃感到不甘心,所以才……我以为那是爱,但那不是,嫣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个机会,我们当初那么好,不是吗?”
他是周氏集团的少爷,自从大学毕业后,他的父亲因病放下工作,去国外养身体,至今已经十年了。他做了十年的周氏集团掌权人,在整个北城,一定程度上可以呼风唤雨。
他是高傲的,甚至是自大的。许嫣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这般……带着祈求和卑微的样子。
她觉得,这世上的人和事,还真是有趣。她深爱的时候,他不屑一顾,她放手了,他却突然后悔了。
可她如今已经认清了,周牧川当初对她就不是爱,如今对她更不可能是。怕是秦思思满足不了他对一个贤妻良母的要求,所以他才转而找他。
毕竟他那个妈,娇纵又刻薄,而周牧川,又最孝顺他妈。
许嫣桑看着周牧川,声音轻轻的道,“周牧川,你一向标榜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可你在处理家庭和感情上,真的太差劲了。我当初为你放弃一切,你却给了我狠狠地一刀,如今秦思思是你的妻子,不管她怎么样,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人,感情出了问题,应该努力修补,而不是甩手丢掉,那是一个人,不是块烂抹布。你已经对不起一个了,就不要对不起第二个。”
她说完,对他微微点头,径直进了小区。
周牧川看着她的背影,往后踉跄了几步,他能今晚找过来,说出那番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多说一句。
他是高高在上的周氏总裁,他想要什么,招手就能得到,他不必卑躬屈膝的去求一个女人。即便那个女人让他觉得不太一样,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他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抿了抿嘴唇,转身上车离开。
直到这时,旁边停着的阿斯顿马丁上,黄助理才敢出声,“傅总,进去吗?”
傅臻誊今天去津市开了个会,回来的晚了,怕许嫣桑担心,破例让黄助理开车送他回来,没想到刚到小区门头就看到了周牧川和许嫣桑站在一起。
黄助理本想下去帮许嫣桑把周牧川赶走的,傅臻誊却拦住了他。
黄助理不理解,但是看傅臻誊深不可测的表情,只能作罢,但是这几分钟,他在车里真是如坐针毡,难受极了,尤其是周牧川拉住许嫣桑手腕的时候,傅总身上的气势都像是要杀人。
现在周牧川总算走了,他迫不及待的把傅总送进去,然后回自己的小房子钻进被窝好好疗愈自己受伤的心灵。
傅臻誊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
黄助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的。”
夜有点凉,傅臻誊系上了西装外套的扣子,缓步走进小区。
走着走着,他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周牧川已经不配做他的对手了。
许嫣桑开了门进去,才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叫了一声,“阿誊?”
没人回应她,难道今天他加班?
搬到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傅臻誊加班的时间屈指可数,不过销售的工作时间本来就是弹性的,许嫣桑也没多想。
她把带回来的饭放在桌上,正想坐下来吃,门口便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门开了,傅臻誊走进来。
许嫣桑笑着打招呼,“你今天加班啊?”
傅臻誊的目光在她的笑脸上微微一顿,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嗯”了一声。
许嫣桑又随口问,“那你吃饭了吗?”
傅臻誊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菜,面不改色的道,“忙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
许嫣桑一听,立即便站起来道,“那我去拿副碗筷,你和我一起吃吧?”
虽然她买的不多,两个人吃紧紧巴巴,不过都八点多了,少吃点对肠胃也好。
傅臻誊顺势接道,“正好我昨天买了些食材,炒两个菜吧。”
他说罢便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盒小虾和一盒菌菇出来。
许嫣桑有些迟疑,“这么晚了,等做出来得什么时候啊?要不咱们……”
话没说完,傅臻誊便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发工资了,今天高兴,就当替我庆祝一下。”
许嫣桑立即转变态度,“啊,这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她想了想,“这样,你做菜,我下去买两瓶酒,咱们喝两杯吧。”
正好她今天见了周牧川,心情也不太好。
傅臻誊一边进厨房一边说,“叫个跑腿吧,你别去了,大晚上的不安全。”
许嫣桑想说这才几点,她以前天天半夜十二点跑出去给赵佳丽买夜宵呢,勇猛的很。
但是转念便想到,她大可不必引以为傲。
在周家,他们让她半夜孤零零一个人跑出去买夜宵,可现在,不过八点多傅臻誊就不让她单独出门了。
许嫣桑不知道别人懂不懂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一直在狂风暴雨中孤身往前冲的人,突然有人为他撑了一把伞,擦去他脸上的雨滴,为他披上外套,告诉他下雨了就该停下,不必拼了命的跑,前面也在下雨。
如果没有遇到为他撑伞的人,那个人可能还在雨中奔跑,他可能会跑几天,也可能会跑几个月,或者一辈子。甚至他会为此感到骄傲自豪,因为即使下雨了他也没有耽误时间。
可他遇上了为他撑伞的人,知道了原来有人关心和呵护是这样的感觉,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他跑的远不远,也会有人心疼他的辛苦。
许嫣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辛苦了太久,遇到傅臻誊,就好像遇到了一个为她撑伞的人。
她的手在餐椅上无意识的捏紧,心脏某个地方微微抽动着,有些酸楚也有些疼,可是她却觉得暖暖的。
完了,她好像……有点喜欢上阿誊了。
可他却是个同性恋。
他如果喜欢女生,她一定毫不迟疑的追他,可惜他喜欢男人,她虽然不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同性恋的生活,却也知道,性取向不是那么容易就扭转过来的。
要不然,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形婚。
如果阿誊知道她有点喜欢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她只是他找来演戏的表面妻子罢了。
想到这,许嫣桑心里的酸楚更多了些,她连忙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跑,安慰自己:没事,她应该只是贪图他给的呵护和关心,并不是真爱他。
人嘛,谁不喜欢被人照顾呢。她只是个俗人而已,会这样很正常。
嗯,她不喜欢傅臻誊,一点也不喜欢,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
傅臻誊在厨房忙活之余,转头往客厅里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她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难道今晚周牧川给她的冲击还没消散?
想到这,他颠勺的动作都用力了三分,没关系,那个男人不懂得珍惜,他却知道她的好。
迟早有一天,他会把周牧川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掩盖。
许嫣桑是个心大的人,心大的人都想得开。
不过几分钟,她就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若无其事的下单了两瓶红酒,然后等傅臻誊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无比坚信自己对他没有半点意思。
所以她拿红酒杯的架势也很豪迈,豪迈的倒了满满两杯,傅臻誊接过去,挑眉,“这么猛?”
许嫣桑笑着道,“这不是给你庆祝嘛,姐姐我今天可是下了血本了,一瓶酒二百八,咱们一定要喝尽兴,知道吗?”
她说着,先把酒杯放嘴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半杯红酒就这么喝下去了。
傅臻誊顿了一下,黑眸中带了一丝心疼,他知道她爱周牧川爱的深沉,却从来没想到,周牧川带给她的伤害这么长久。
她是不胜酒力的那种人,平常两杯啤酒就倒了,今天却把高度红酒当成饮料一样牛饮。
她心里,很难过吧?
傅臻誊把酒杯放下,走到她身边,声音刻意放的轻柔,“我扶你坐下。”
高度红酒这么猛喝,一时半会感觉不出来,等会酒劲上来她会很难受的。
许嫣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扶我干什么?干杯啊,吃菜啊,来,坐下喝。”
她把傅臻誊拉到餐桌上坐下来,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吃了两筷子菜,便又举起了酒杯,“来,干杯!祝福你早日找到心仪的另一半,年年岁岁幸福快乐!”
傅臻誊皱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祝词,眼见她又要把酒杯往嘴边送,立即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许嫣桑双眼迷蒙,“你抓我干什么?”
她一点都不知道她此刻粉颊雾眼的模样有多勾人。
傅臻誊的声音沉哑了几分,像是哄孩子一样,“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我没喝多,”许嫣桑要夺酒杯,“你给我!你真狗,我们说好了干杯的,我这一杯都快喝完了,你还一口没动呢!”
傅臻誊瞥了一眼自己的高脚杯,嗯,还知道抓他的错,还没完全糊涂。
看样子今天特意找借口想跟她吃点喝点谈谈心的的打算是泡汤了。
傅臻誊站起来,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关切中带着担忧,“胃里热不热?头疼吗?这里坐着不舒服,我扶你去沙发上坐。”
许嫣桑此刻脑子还有点清醒,但是四肢是真的不听使唤了,硬邦邦的椅子坐着确实难受,她顺从的让傅臻誊半抱半拉的扶到了沙发上。
傅臻誊把抱枕垫在她的头下,温声道,“你先坐下休息会,我去煮醒酒汤,喝了醒酒汤就不难受了。”
刚一转身,腰间就缠上来两只手,傅臻誊身体整个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