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想借朝廷的力量快速扩张,朝廷想借佛门的地盘推广新知,双方一拍即合。
龙湖寺每日给信徒讲经过后,就会有免费授课环节。
教授内容包括农学、种植、冶金、铸造、气象、天文地理等等,包罗万象,杂而不精。
授课的老师有各行各业的老师傅,也有梁国留学归来的读书人,甚至是下九流的卖艺人,只要你愿意上台去讲,讲的内容有价值,就有银钱得。
其中自然少不了滥竽充数的混子,胡说八道一通被人揭穿以后掩面而逃,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有点真才实学,反正内容不限,讲的也是自己天天操练的手艺,多多少少总能讲出点门道。
假如有点奇思妙想,发明创造被朝廷采纳,还有额外的奖励,何乐而不为。
听的人大多也是图一乐呵,了解点各行业皮毛,听听逸闻趣事,用来打发时间......
白丁与林枫踏上湖心岛,林枫就问白丁:“你真打算劝你娟妹子结婚,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
白丁无奈叹道:“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
“我觉得白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你们不应该拿这一套东西去约束她。”
白丁没好气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反驳我婶婶,你和我起个什么劲呀。”
“我这不是......”林枫顿了顿,扭捏道,“小媳妇见婆婆,少说为妙嘛。”
白丁翻了翻白眼没搭话......
两人来到龙湖寺,正好是讲课时间。
讲堂下方人满为患,凳子不够,很多人干脆就坐地上。
台上授课的是一个中年书生,讲坛旁边坐着几个类似评委的角色,白丁一眼看去当中还有两熟人。
一个是青年发福的邱大成,还有一个是老神在在的司徒曲。
台上的书生唾沫横飞,讲的是《大衍算经》中的内容,可听众大都没精打采,哈欠连天。
白丁在后方远远瞥见白娟坐在前排,认认真真拿着纸笔做记录,就没上前惊动她。
林枫皱眉道:“奇怪,大家明明都不感兴趣,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一旁的一个青年人见林枫长得俊俏,主动套近乎:“姑娘有所不知,大家留在这儿不是为了听这穷书生讲课,而是在等下一场。”
“下一场?”白丁好奇问道,“下一场讲什么?”
青年人是看着白丁与林枫一同走进来的,明显对白丁有些敌意。
不咸不淡答道:“这下一场的讲师,是漓水城名妓玉玲珑。”
白丁讶道:“娼妓也能授课?”
此言一出惹了众怒,立即遭受周边无数白眼和讥讽谩骂,林枫憋着笑看白丁被人轰了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授课结束,人群散去,白丁才重新踏进院中。
林枫与白娟手挽手,站在台边正与邱大成谈笑风生。
白娟没了往日跳脱,笑着与白丁打过招呼,倒是发了福并蓄起胡须的邱大成还是老样子,略显笨拙地跳步来的白丁身旁,搂抱过后拍打着白丁后背大呼好久不见。
“走,我做东!今晚上不醉不归!”
......
酒席上,经过邱大成讲解,白丁才知道朝廷在各地设置这讲坛的用意。
除了丰富百姓生活、普及推广知识,更重要的是收集各行各业的工艺技法,编撰成书。
长久以来,很多行业技术还是采用的师传徒、父传子这种方式,有一点发明创新都喜欢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学了去,久而久之就容易失传,严重影响技术发展。
白丁皱眉道:“可安身立命的手艺,谁又愿意轻易授人?”
邱大成道:“我们这只是第一步,吸引人的注意。”
一旁的白娟补充道:“朝廷打算编制一部海纳百川的技术全书,凡是收录书中的技术所有者将获得专利权。”
林枫好奇问道:“专利权是什么?”
“这是从梁国引进的新词,简单说就是这个方法工艺在朝廷登记了它是你的,以后其他人再想要用这种工艺就必须付钱给你。”邱大成解释道,“你的方法越好,用的人越多,你的收入就越大,这个钱老子死了儿子还能继续收,儿子死了孙子收,收三代。”
白丁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实施起来有点困难。”
白娟道:“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我想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迎来一个百花齐放的局面。”
白丁看看邱大成,又看了看白娟,两人目光中都有兴奋的光芒。
喝了一杯酒,白丁问:“你修行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邱大成有些难堪。
“嗨,别提了!十来年了才凝气二层。”邱大成拧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说,“我确实不是那块料,心思也放不上去,那就这样吧。师父对我失望,有几年没来看我了。”
白丁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邱大成喝了杯酒,抬首问:“你呢?”
“我刚刚筑基。”
邱大成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拍着白丁嚷道:“好样的,我就知道你有出息,当初就没看错!”
见白丁眉宇不展,邱大成反倒是安慰白丁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根本没放心上。我说过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些人适合做这个,有些人适合做那个,我们不能拿一个标准来衡量所有人。”
白娟说:“我就觉得大成哥现在做的事很有意义,比修行要有意义多了。”
“妹子,还是你懂我!”邱大成举杯道,“来,哥敬你一个。”
白娟干了酒,面色有些发红。
或许是受酒精刺激,白娟鼓起勇气道:“哥,我求你个事。”
见白娟正儿八经的模样,白丁问道:“什么事?”
“我想去梁国求学,我希望你替我说服爹娘。”
白丁一怔,扭头看向林枫,林枫笑着点点头。
“我都还没完成叔婶交代的任务,你倒是先将我一军。”白丁苦笑道,“你一会儿习武一会儿求学的,到底想整哪样啊?”
“我要求学。”
“我记得小时候你最不喜欢读书的,为什么突然变了?”
白娟道:“上次见过姓何的老头子以后,我就一直在想,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你们修士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而我们就只能是蝼蚁,为什么就那样一个臭老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决定我的生死,我不服!”
“哥,嫂子,你们现在都筑基了。我就想问问,难道就因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狗屁资质,就把人从娘胎里分成了两种,我们这些不能修行的大多数就只配生产供养着你们这少数人,这公平吗?”
“你们修行很苦很努力,但我们就不苦不努力了吗?我练了那么多年的武功,在修士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所以我不练了。”白娟有些激动,顿了顿道,“我从书里看到了另外一种力量,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可以拥有的力量,尽管现在还弱小,但是也许有一天,这股力量可以让我们和你们这些修士平起平坐。”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林枫擦了擦眼泪,鼓掌道:“妹妹说得太好了!”
白丁端起杯道:“丫头长大了哈,哥敬你一个,求学的事哥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