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吴天翊带着陈杨氏走进燕王府的时候,陈翠兰提溜着那大包袱,后面跟着的黑牛则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眼睛左瞧右看,早已被眼前的繁华景象迷得晕头转向,只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只见陈翠兰抬起右手,毫不客气地用力拍打了一下吴天翊的肩膀,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呆子,这王府当真是你家啊?”
吴天翊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满不在乎地扭过头来,调侃地反问道:“嘿嘿,咋样?还入得了您的法眼吧!”
陈翠兰先是瞪大眼睛,将整个燕王府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不断点头道“嗯,不错,很不错,够大,够气派的!比咱村那陈老财的庄子还好,不过……”说到这儿,她突然话锋一转,那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不过个啥?”吴天翊有些奇怪地问道。
也许是因为胡老头的吩咐还是啥的,一些下人都没出来露脸,前头院子也就是几个出来迎接的丫鬟和家丁,并没有见到太多人。
就在这时,只听见陈翠兰满面愁容地说道:“这庄子这么大,那到时俺们打扫起来不是累死了?”
还没等吴天翊开口回应,站在一旁的黑牛就已经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并附和着说道:“是呀,翠兰姐说的对!唉,翊哥儿,你住这么大的房子,咋没让俺把俺家妹子喊来,她手脚勤快得很呐!而且她吃得又不多,能省不少粮食呢!”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黑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愣住不吭声了。
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吴天翊,小心翼翼地问道:“翊……翊哥儿,你该不会是叫俺和筛子他们过来专门帮您打扫这屋子的吧?”
这话一出口,可把吴天翊给气得哭笑不得,这脑门子上瞬间冒出了好几条黑线。
眼看着就要抬脚朝着黑牛狠狠地踹过去了,这时又听陈翠兰不屑地啐道“嘁,你傻呀!翊哥儿现在可是小王爷,这里是王府,王府是啥?”
“那可是比咱县老爷还大的官住的地方,肯定有几个使唤丫头的,哪里还用得着你们这几个连自己都收拾不利索的糙汉子过来瞎掺和啊?”
说完这些话之后,陈翠兰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发表她的高见:“俺想呆子喊你们过来肯定是让你们护着他,别让人欺负!要不,他那瘦不拉几的走在街上那就是个好欺负的主!”
陈翠兰说到这里,迅速转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着吴天翊喊道“呆子,俺说的对吧!”
一听到这里,站在吴天翊后边的菊儿顿时抿嘴偷笑了起来,这时她旁边那个比较大的丫鬟,赶忙拉了拉菊儿的衣袖,皱着眉对着在前面引路的胡老头努了努嘴。
可是还是被那人老耳精的胡老头给听见了,只见他转过头狠狠瞪了菊儿一眼。
菊儿赶忙捂住小嘴,随即又吐了吐舌头,小跑几步贴近吴天翊,她现在也知道自家这个主子是个护短的主,只要跟紧他准没事。
此时的吴天翊听完这些雷人的话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宠溺地冲着陈翠兰一笑道“媳妇儿,你让黑牛他们跟着俺,还不如你跟嘞!”
紧接着又见吴天翊一脸谄媚地说道“也不看看俺家媳妇是啥人?再说了,媳妇你长得那可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跟着俺那是有面得紧!”
刚开始时,陈翠兰听着,心中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自得之色。看她那双大长腿不断抖着那样子说她嘚瑟就有多嘚瑟!
可是越听咋越不对?她知道夸自己强悍的有之,夸自己能干的有之,可是夸自己漂亮的还真没有,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也就这呆子说过。
即便吴天翊口中那什么“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她是一句也听不懂,可是看他那谄媚的样子也知道是在夸自己,不过听在自己耳里咋那么不对劲嘞?
于是那粉脸顿时一黑,对着吴天翊的肩膀又是狠狠一拍,这已经是顾及是在燕王府人家的地盘,否则拍的就不是肩膀肯定是脑门了!
想想拍脑门多顺手呀,唉,多少得给这呆子点面子吧!
这一拍让猝不及防的吴天翊着实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待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便瞧见陈翠兰已然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标准的泼妇骂架的架势。
紧接着,一阵河东狮吼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好你个呆子,你是夸俺还是损俺呀!几天不见,这胆子也肥啦?”
这声音是大,大到连远在前厅的燕王和赵王妃几个主子都听见了。
就见燕王先是微微皱起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悦,随即也豁然暗笑起来,想想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总算是有人能够治一治!
可赵王妃心里却不这么想,看她气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虽然他们事前吴天翊已经打了预防针,可是在燕王府何曾有人这么“高调?”
在赵王妃的心目中,无论是训斥谁都可以接受,唯独自己那视为心头肉的宝贝儿子绝对不行!
正当她咬牙切齿准备去教训教训这乡下野丫头的时候,就看燕王憋着笑拉了拉她的衣角,对她摆了摆手压低嗓音小声说道“豆儿,莫慌!”
接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继续轻声说道:“现在知道咱那宝贝儿子为何会变得如此乖巧了吧!有这样的儿媳妇管着,嘿嘿,看翊儿还能纨绔得起来?”
“哼!”赵王妃娇嗔地冷哼一声,斜睨了燕王一眼,压低声音回应道“你就偷着乐,如此不知礼数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我那麒麟儿?不行,我得去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燕王闻言,却是嘿嘿一笑,调侃起赵王妃来:“哎呀,我的好王妃哟,要说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谁能比得上您呐?可咱们的翊儿,不还是被您教导成了丹阳郡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嘛!”
紧接着燕王又若有所指地笑道“可翊儿就跟这个不知礼数的乡下野丫头待了几个月,如今什么样,还要本王再说吗?”
“这……”赵王妃被燕王这么一说,一时语塞,脸色微红有些尴尬地辩解道:“可这……这也荒唐了!”
说着说着,赵王妃不禁着急起来,眉头紧蹙,显得忧心忡忡。
而燕王看着她这般神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好啦,好啦!爱妃莫要焦急,翊儿之前不是说了吗?看到的当作没看到,听到了当作没听到,身体为重,身体为重!瞧瞧,这孩子倒是颇有几分先见之明呢!哈哈哈哈哈!”
“父王,可这也不能让那女子如此委屈翊弟呀!让府里的人如何处之?”只见站在赵王妃身后的楚端梦蛾眉紧蹙,面露忧色,轻声向燕王进言道。
燕王听闻此言,转头看向楚端梦,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后,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他提高嗓音,大声吩咐道:“传本王命令下去,今日燕王府所发生之事,任何人等皆不得向外泄露半句,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燕王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纷纷诚惶诚恐地连连躬身应道:“是,王爷!谨遵王爷之命!”众人深知燕王向来言出必行,此刻见他如此严肃地下达此令,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没办法燕王都这么说了,从而看出吴天翊在燕王心里的地位!
其实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近两日来,吴天翊与他这位老爹竟彻夜长谈多次。
期间,二人所探讨的话题涵盖了藩地的管理策略以及增加收入的种种举措。
吴天翊提出的诸多观点和建议,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令这不算老的老王爷耳目一新、豁然开朗。正因如此,吴天翊这个原本本认为纨绔得不能再纨绔的小王爷,在燕王心目中的地位可谓是节节攀升,连升数级,所以呢就没有所以了!
不过这些对于一心想要整垮吴天翊的那个嫂嫂楚端梦可不清楚,于是她在听到燕王的话那原本就紧紧蹙起的眉头瞬间皱得更深了!
此刻,她那颗满是算计的心又开始飞速转动起来,暗自琢磨起什么鬼主意?
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与了解,她已然深知如今的吴天翊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任人欺凌的弱小角色了,对付他得小心行事!
没多久就看吴天翊快步走了进来,在他旁边是杨翠姑搀扶着的陈杨氏,后面跟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陈翠兰。
至于其他人当然都被胡老头安排人带到后面院子里去了!
看到前面呼啦啦的一大群身穿锦衣玉服的人,陈杨氏顿时慌了,她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地就要屈膝跪地行大礼参拜,好在吴天翊眼疾手快,迅速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并面带微笑转头对着燕王和赵王妃介绍道:“父王,母妃这就是孩儿常跟你们提及的孩儿认的奶奶陈杨氏!”
闻听此言,陈杨氏更是惶恐不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结结巴巴地回应道:“王爷,王妃娘娘,俺就一个乡下老婆子实在不敢当小王爷的奶奶!”
说这话的时候,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谦卑之色,头也深深地低了下去,压根儿不敢抬头直视面前的两位贵人。
“哈哈,既然翊儿认了有何不可?”燕王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大厅,
随即就见燕王大手一挥,示意吴天翊将陈杨氏带入席位之中!
吴天翊得到燕王的许可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陈杨氏走向座位。
就在这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吴天翊身旁的陈翠兰身上。
没想到陈翠兰竟然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人家赵王妃看了许久。
突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惊讶地大声嚷嚷起来:“你就是翊哥儿的娘?”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侧目。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陈翠兰在叫嚷完之后,居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嗯,长得真好看!怪不得翊哥儿能有这副好相貌,原来是随了娘呐!”
看着这大大咧咧没规没矩的小妮子,赵王妃是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可是周边的人却被陈翠兰这番话给惊掉了下巴,纷纷转头看向赵王妃。
站在一旁的杨翠姑见状,心中暗叫不好。她急忙走上前去,伸手拉住陈翠兰的衣袖,想要小声提醒她注意一下当前的场合。
谁知陈翠兰反而猛地一甩手,打掉了杨翠姑的手,皱着眉,满脸嫌弃地抱怨道:“翠姑姐,你这是干啥呀?可千万别把俺这件新衣服给扯破了!这可是俺奶奶熬夜给俺做的呢!”说罢,还特意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是否有所损坏。
“哇草!”吴天翊那脑袋顿时呈现出四十五度角仰望着这口没遮拦的自家媳妇,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心中那是又一千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可是有啥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只见他脸上迅速堆起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赵王妃身旁,拉着赵王妃的手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翠兰说的是!孩儿像母妃,而母妃您的容貌那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孩儿只取那么一丢丢就已经帅得掉渣啦!”
话刚出口,吴天翊似乎觉得好像还有哪里不对,于是脑袋里灵光一闪,想都不想便脱口吟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说完还转头看向燕王,装着一副认真的样子问道“父王您看,这诗句中的佳人所描述的不正是咱们母妃大人嘛!儿臣觉得呀,也唯有这般倾国倾城的佳人才能与父王您相配呢,您说是吧?”
燕王原本正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冷不丁被儿子这么一问,不由得也是一愣!
他跟赵王妃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竟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领略过爱妃的绝世容颜。于是,他也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赵王妃,眼中似乎要找寻出那一丝丝惊艳的感觉!
在座的众人谁都知道大乾国地处北方,可是北方的佳人何止千万?而此诗句所瞩意的,却是万千佳人中“绝世独立”的一人而已,“绝世”夸自己这位不老的老母赵王妃姿容出落之美,堪称独一无二。
再加上“独立”则形象生动地描绘出赵王妃那份娴静优雅的气质,更显得超俗而出众!不仅如此,“绝世而独立”还隐隐透露出赵王妃不屑与众女为伍,更显出其孤傲而超世脱俗!
而后的“倾人城”“倾人国”更将赵王妃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般赞美之词,无疑是将赵王妃高高捧上了云端,让人不禁感叹世上从古至今,无论是垂髫少女还是白发老妪,又有哪一个女子会不喜欢被他人称赞貌美如花呢?
更何况如今还有这样一首精妙绝伦的诗歌作为佐证?嘿嘿,估计赵王妃今晚要失眠咯!
于此同时,燕王也饶有兴致地开始细细端详起那位被吴天翊说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赵王妃来。
说起来,这位赵王妃的年纪着实不大,算一算如今也不过才三十五六岁的光景罢了。
虽说没有吴天翊形容得那么夸张,不过也的确算得上一位极品美人!
就见她蛾眉曼睩目腾光些,再看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
裙边系着彩色的宫绦,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真是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而且她还是大乾国少有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以说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这样的女子说她“绝世而独立”好像一点也不为过,至于是否“倾人城”“倾人国”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彩虹屁拍得她还是很满意的,这个时空肯定是没有李延年,那就更没有这首《李延年歌》了!
不要说是赵王妃自己,就算在座的燕王那些侧妃、侍妾啥的哪个不懂诗词歌赋,虽说她们这段时间都听说了这家伙作了几首好诗,可是并没有亲眼见到,也是心生疑虑。
如今见他出口成章,更没想到竟是如此佳句,怎么能不让她们“怦然心动?”就见她们各个跃跃欲试想啥时让这小子给自己作两句,也好显摆显摆!
与此同时就看赵王妃拉着吴天翊的手,一脸狐疑地问道“翊儿,这诗句可真是你做的?可还有下句?”此刻的她仿佛早就将陈翠兰之前所说的那些无礼话语抛诸脑后了。
“母妃,这谈不上作,只是孩儿有感而发罢了!至于说下一句,那让孩儿想想?”吴天翊故意装着一脸茫然的样子应道。
紧接着,只见他将目光投向了一旁那位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被自己刚才对赵王妃美貌的描述所吸引住的燕王身上。
就在这时,仿佛突然之间灵感涌现一般,吴天翊再次提高音量大声吟诵道:“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父王您可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之人哦!嘻嘻嘻!”
听到儿子最后的这句话,燕王不禁感到有些难为情起来。
他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清了清嗓子之后,也跟着重新吟诵起那句诗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妙,真的太妙了!翊儿,你母妃十年前还真如你所写的那样!哈哈!”燕王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然而,吴天翊却迅速走上前去,笑嘻嘻地打趣道:“父王,这可是您不对啦!母妃现在何曾不美呢?依孩儿所见呐,不管过去多少年,母妃始终都是那么美若天仙、风姿绰约呢!”
于此同时燕王突然感觉到旁边一股杀气袭来,身子没由来的一个哆嗦!
他心中一紧,动作缓慢而迟疑地转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赵王妃正蛾眉倒蹙,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瞪着他。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燕王见状,心头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连忙结结巴巴地回应道:“美,当然美啦!哈哈!”然而,这笑声听起来却是如此的干涩和勉强,完全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嘿嘿,来不及啦,估摸这个晚上燕王也要失眠咯!
吴天翊看到这个情景,赶忙说道“父王,母妃,奶奶她们一路颠簸也累了,孩儿带她们下去休息,休息可否?”
此时的燕王哪还有心思管陈杨氏她们嘞,现在他正想如何面对赵王妃等一会儿的苛责!
可是吴天翊不知道的今天为自家母妃写的这一句诗,却给自己添了不少趣事和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