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跪在地上抹眼泪,眼睛鼻子通红,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落到了松软的棉花上。
刚才还对他言辞尖锐的众人顿时没了声音。
义庄的人是被这场战争夺走最多东西的人。
小孩儿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又何尝不是。
家里的男丁参军,米面涨价,冬日柴贵,生活逼的他们不得不上街乞讨。
若不是安王妃善心收留,他们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忽然门外一个穿着单薄的妇女冲了出来。
她抱着小孩儿,神色惶恐,不住的跟木京墨磕头。
“王妃,犬子年纪小不懂事,是草民没教好她,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别惩罚他。”
“娘……”
小孩儿看到母亲,立马抱着她嚎啕大哭。
有被人指责的害怕,但更多是自己连累了母亲的愧疚和自责。
眼看女子还不停的磕头,额头都肿了,木京墨连忙将她扶起来。
正要安慰她一点棉花而已不妨事,顾砚安就从外面走进来,冷冽的神色,吓得周围人都退后了几步。
这就是那冷面阎王顾砚安??
见这情形,顾砚安有些莫名。
他就是刚从工部回来,看到安王府的马车,顺便来接京墨罢了。
“怎么回事?”
木京墨看着周围噤若寒蝉,心说顾砚安就算不是摄政王了,但这些年的冷厉名声,还是让他成为了冷场王。
她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顾砚安眉宇顿时冷沉下来,深邃的眸子看向那对母子,两人都被这冷凛凛的眼神吓得瑟缩了几分。
不会,不会他们也要被剥皮挂在城墙上示众吧!
顾砚安走向他们,两母子还以为要打他们,顿时害怕的跳开。
却见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棉花重新塞进了小孩儿的怀中。
声音平淡,却莫名带着安抚的味道。
“若你今日偷金偷银,那你确实错了,但你偷的是给母亲制棉服的棉花,所以你没错,是朝廷的错。”
“朝廷征兵带走了你的父亲,却没有留下足够养家的钱给你母亲。”
“冬日除了米面吃食,柴火保暖又是一笔开支。”
“是朝廷没考虑到位。”
“本王会跟陛下进言,轻徭薄赋,在京城尽可能多的提供女子工作的岗位。”
“这样你母亲就不用大冬天帮人洗衣服了。”
小孩儿睫毛上的泪水还没干,水润润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
“真的吗?”
顾砚安点头。
小孩儿瞬间雀跃起来,然后又小心翼翼道。
“那,我以后还能来义庄吗?我保证不会拿棉花了。”
顾砚安看向木京墨。
木京墨点了点头,也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来吧,本王妃也不让你打白功,以后你做一百件棉衣,就可以拿两袋棉花回去。”
“算是我给你的工钱了。”
小孩儿却连忙摇头,慌张否认道。
“我真的不是为了棉花,我想给将士们做棉衣,我想爹爹穿上棉衣打跑蛮夷早点回来。”
木京墨按下他狂晃的脑袋,“我知道的,是我想帮王爷制造几个用人岗位。”
“从今以后,所有免费来义庄帮忙的百姓,都是这个待遇。”
众人顿时激动的面面相觑,来帮忙的百姓并不是贪图回报,但能拿两袋棉花回去改善生活,谁会不高兴呢。
小孩儿看着周围人的笑脸,终于没再纠结这件事,而是望着顾砚安道。
“王爷,你和王妃都是好人,跟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
众人:“……”
小孩儿母亲一把捂住自家崽儿的嘴。
这小破孩儿,你知道怎么踩人雷点的。
不料顾砚安却笑了,原本冰冷的面容陡然如春暖花开。
突然的美貌卸下了他身上那层名为冷酷阎王的丑恶滤镜,看得众人挪不开眼。
他揽过木京墨的肩膀,语气带着宠溺。
“这都是王妃的功劳。”
众人:哟哟哟!
……
不到两个时辰,义庄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安王之所以和从前变化那么大,都是因为王妃的原因。
这口糖,唔,好吃!
书房里,顾砚安正在跟顾煜麟说关于征兵家属生计的事情。
现在国库哪哪儿都要钱,顾煜麟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块花。
“朝廷可以颁布政令,商户雇佣将士家属,可以酌情减免部分税务。”
“至于官员,自然该以身作则,优先雇佣士兵家属。”
见顾煜麟瞬间就拿出了解决方案,顾砚安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煜麟被看的惴惴不安,说话都不利索了。
“皇,皇叔,朕,不,侄儿的法子有什么不对吗?”
顾砚安摇头,“不,这个法子很好,但大部分将士家属都是女子,还是要颁布严格的法令,保护她们的权益。”
顾煜麟耳根子和脸蛋顿时红扑扑的,袖中手攥的紧紧的,故作镇定道。
“好的,皇叔。”
皇叔夸我了。
皇叔夸我了。
皇、叔、夸、我、了。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皇叔第一次夸他。
好激动!
但要稳住,保持我身为皇帝的稳重。
啊啊啊,可是皇叔夸我的法子很好啊啊啊啊!
顾砚安:“???”
看着整个人头上冒热气,脚还在半空跺啊跺的顾煜麟,他眼中闪过疑惑。
这是身子不舒服了?
正要问问他是不是身体难受,紫鸢忽然急匆匆的跑进浮生院,脸上难掩焦急。
“王爷,不好了,王妃午睡起来,突然原因不明的呕吐起来。”
“难受的脸都白了,您快去看看吧!”
顾砚安立马起身要往梧桐院跑。
顾煜麟却在听到‘莫名呕吐’几个字后,联想到戏文里已婚女子的孕吐。
他双眼亮晶晶看向顾砚安。
“皇叔,朕很快就要有堂弟或堂妹了吗?”
“那要不要我把宫里的御医,或者经验丰富的嬷嬷派到安王府来?”
“嗯?!!”
紫鸢和顾砚安同时瞳孔地震。
紫鸢慌张道:“啊不是,奴婢没说王妃怀孕啊?”
她忽然又捂住嘴,“莫名其妙呕吐,好像也不是没有怀孕的可能……”
京墨可能有孕了?
一阵狂喜的情绪从顾砚安心底涌出。
他又兴奋,又有些不知所措,觉得心脏在一瞬间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
最后他终于失去所有克制,大步冲向梧桐院。
“快去找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