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卖入娼寮怎么又到了你的船上?”
高云霄又看了长英一眼,她长得极其普通,模样只能说还算端正,这样的女子在娼寮也只能接待那些最下等的客人。
有些女子一天甚至要接待二三十个人,老鸨子可不管你受不受得了,反正只是几两银子买来的,病了伤了的,从不舍的请郎中,都是直接拖到江边扔了,管她死不死的。
这年头卖儿女老婆的人多了,妓院里从不缺女人。
“江英命大,受了伤被人扔到了江边,被一个船夫捡回去做了老婆。后来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靠一条小船过日子。”
“朝廷和广平王打仗,在江上交手,江英家里的小船哪里是战船的对手,躲避不及,被撞翻到江里,一家人就活了江英自己!她自己游到江边,在岸上做了纤夫,跟着一帮男人靠拉纤过活。后来才辗转来到我家的船上。”
听了长英的遭遇,高云霄只能感叹一句,人命如草芥,女子犹甚。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霍骁狠狠的灌了口酒,身为军人,他最知道战争的残酷。
船上的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但是一直都木呆呆的坐着的马大姐突然冲长英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长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局促的冲着几人行礼,在座的都是贵人,她有点紧张。
“长英,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马大姐的语调淡漠冰冷,一句话便让这个妇人慌张起来。
贵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让她活了吗?她做错了什么?
长英的恐惧难以掩饰,整个身子都开始打颤,她求助的目光看向在座的几人。
察觉到她可能误会了马大姐的话,高云霄率先反应过来。
“长英莫怕,大姐是想问你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是什么支撑你活下来的?”
高云霄也觉得意志力不强的人,很难像长英这般活着,恐怕早就疯魔或者自杀了。
长英听了高云霄的问题,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
“既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你没想过去死吗?”
马君则突然开口问道。大姐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隐隐有了求死的念头,他一直命人小心看护,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消她这个念头。
求死?长英想了想,这次她开口了。
“有时候也想,可是我娘生我下来,把我养大,不是让我去求死的。这世上之人都难逃一死,我几次死里逃生,恐怕就是不到阎王爷收我的时候,既然不到时候,我不能干坐着等吧,总要吃饭或者干点啥吧!”
长英哆嗦着将话说完,小心的看了看马君则。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说错。
袁大奶奶看着几人神色各异,悄悄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枉我还曾自诩读过书,明事理。却活的还没有一个农妇清醒通透。”
马大姐苦笑一声,这是她今天开口说的第二句话。话虽不多,高云霄却觉得她把长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几人趁着夜色,吃完饭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船上的房间不大,床铺更是窄小。
高云霄的那张床,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两个人睡便有些拥挤,况且二人本来就未曾同床过。
有了高云霄白日里的经历,霍骁很自觉的在地板上铺了褥子。
高云霄也不跟霍骁客气,以他的身高,睡那张小床恐怕还没有地上睡得舒服。
因为有心事,高云霄聊天的兴致不高,两人早早地睡下。
黑暗里,霍骁的鼾声不远不近,高云霄看着地板上的身影,一阵悲伤又从心中涌来。
她是多么渴望能摆脱那场噩梦带来的枷锁。
霍骁,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奔向你。
辗转反侧,高云霄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烦躁,估摸着霍骁已经睡熟了,她悄声下床,小心翼翼的开门走了出去。
高云霄一走出房门,霍骁就爬了起来。知道她心情低落,他一晚上都警醒着,虽然闭着双眼,可高云霄的每一个动作都听在他的耳朵里。
悄悄地,霍骁始终在高云霄身后十来步的地方。
轻手轻脚的爬了几级台阶,霍骁就看到了立在船头的两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