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十二月,风雪就不见停,街上清扫的再勤快,依旧是堆起了厚厚的积雪。
湖面上已经行不得船,彩云舫由几条小船连着停在映月湖中,换上了喜庆的红色装扮,轻轻的在湖面上摇着。
“几位想要白日里上船?”船夫坐在一艘小船上,看着眼前的三人,眼神有些意外,毕竟大白天来逛彩云舫的,确实是比较少。
池裴枫手插着腰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搭话的意思,毕竟前段时间,自己可是跟他有过节的。李长空带着兜帽,不便说话,池云州走上去低声说道:“我有要事要上船,这两位只是陪我来,顺便来讨个清闲的,还请通融一下!”
船夫刚要拒绝,池云州附身在耳边说了什么,船夫控制不住自己起身:“当真?”
“怎会有假!”池云州苦笑:“还请行个方便,万分感激!”
“你们在此等着!我去通报,不要乱动!”说完竟是施展轻功向彩云舫奔去,快如闪电。
“几品?”
“六品高高的。”
一问一答,陷入了沉默中。李长空则是在想,怎么才能弄死六品呢……
片刻后,船夫折返回来,斗笠下是冷漠的声音:“上去可以,只能你一人。他俩不行。”
几人都是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池云州明白这时候不是自己冒头的时候,退到一边站着。池裴枫则是一如既往的保持庸王府的豪横,拿出一个钱袋子抛了过去:“这上面有我一个相好,已经是多日不见。临近年关,我以后不便出来,今日来见见她。阁下可否通融一下!”
船夫接过钱袋子,仅仅是感受了一下重量,便沉默不语,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把钱袋子收入怀中,点点头,然后转脸看向李长空。
池云州和池裴枫也是看着李长空,李长空摸摸鼻子,妈蛋!你们一个有钱一个有势,我怎么进啊!
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进去,而且不会威胁到自己和亲近的人。突然灵光一闪,李长空走近船夫,向船夫低声说了几句。
船夫觉得自己这几年遇到的事情都比不过这一回儿。李长空说的这个消息让自己内心翻腾:“这位公子,你可知道欺骗我彩云舫的后果?”
“如假包换!”
“好,那我就自作主张,放你进去。希望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船夫竟然就放三人进去了。
一老套程序,三人进了彩云舫。池云州被人直接领走,池裴枫自顾自进去,李长空自来熟,进了船舱一层。这白天比之前冷清,明亮了许多,只有一个赌桌,围满了人。
李长空挤进去看了一眼,玩的是最简单的骰子,抬头看去,许多都是外邦人模样,想来要么是来长安捞金要么是被风雪困住的。
桌子上的筹码还是船上特有的竹钱儿,清脆的响声夹杂着呼喝讲怒骂。李长空这次没带钱,门票都是白嫖池裴枫的,自然上不了桌。
“去你妈的!一晚上都赢不了!”一个人一把推开旁边的人,眼睛猩红的走了出来,来到门口的柜台拍了拍桌子:“再给老子拿五十个竹钱!”
“大爷,您的份额已经输没了……”
“那就给老子明年的!”
“我说的就是明年的……”
“……”屈海很想说你们是不是做局坑老子,但是想到这是自家生意,这点轻重还是分的清。于是气闷的一掀帘子出门出去了,熬了一夜的眼睛,被外面的强光刺的眼泪直流,一不小心脚底一滑,身体一歪,就往湖里倒去。
李长空一把抓住了屈海,倒不是故意救人,只不过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屈海。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哎呦……多谢兄台!”
李长空松开手抱拳:“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兄台见谅!”屈海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影,心里不免轻视了几分:“无妨无妨。还要感谢你啊。不然我可进这映月湖洗冷水澡了!”
“兄台倒也风趣!如此,您请自便,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李长空退后两步,就要转身离开。
“唉?”屈海这下可蒙了,在长安城自己比不上王公贵族,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人在自己的产业上,竟然不认识自己?
“兄台还有事?”
屈海也不能说,你认不出我,我很没面子,于是说道:“不知小兄弟有何事?我在这长安城还算有些脸面,方便告诉我,我看能否帮你一把,也算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这……”李长空故作为难之色:“这位大哥,你我萍水相逢,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屈海虽说废物了点,但是脑子是有的,这小子越是犹豫,越说明这小子有货。这彩云舫是什么地方,谁人不知,来这的一是享乐,更多的则是想用自己或是别人的秘密换更多的钱财。
“哈哈哈!”屈海挽起袖子:“说的对啊,那这样,你与我回房吃一顿酒。这总可以吧?”
“这……”
“你再拒绝,可就不爽快了啊。”
李长空一拍脑袋:“那我就叨扰一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屈海房中。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酒菜。李长空抱拳:“叨扰了,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我叫屈海。”屈海声音低沉的说道。
“哦。屈海兄,今天我可算是捞着了!哈哈哈白吃白喝你一顿啊!”李长空拿起筷子便开始吃。
屈海感觉自己这个博弈白装了,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屈海拿起酒杯:“不知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嗯……我叫薛呈左,岭南来的。这次来长安,是想来找个船队,来年开春帮我运输点货物。”
屈海心中又一喜,不做声响,默默的抿了一口酒,等待着下文。李长空夹菜的手一刻不停:“老哥哥,你是不知道。我家做红糖生意的,这有五千斤红糖,四百斤霜糖。岭南一路,山高路远,人吃马嚼,到了这长安城,卖不了几个钱。再返回一趟,一算账,嘿——本钱都挣不到。”
这倒不是李长空胡诌,这一路本身损耗就大,行船倒是快,但是这一路何止千里,没有靠谱的船队,别说本钱,可能赔的裤衩都没了。
“那你找到了吗?”
“这不是听说长安屈家是这数一数二的船家,我想着找到屈家帮我,但是没办法……屈家的门槛太高,我这才想来到这彩云舫换些银两,再去拜会!”
屈海眉头一皱,心里又是开心又不是滋味,一方面为自家生意开心,一方面又觉得怎么不识得自己。
“小兄弟,你可知我是谁?”
“你不屈海屈大哥吗?”
“那你要找谁?”
“屈家嘛!哦?老哥认识屈家家主?也对!你看我这个脑子,您也姓屈,说不定还是本家呢!”
屈海被憋的面如猪肝色,手里的酒杯捏的吱吱作响:“臭小子,你竟敢戏弄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啊?这从何说起?”
“啪!”
屈海一把打碎了上好的茶盏:“老子就是屈家家主屈海!”李长空心里一乐,这人还真是没有城府,随即调整好表情,筷子一放:“哈哈哈,屈大哥,你别开玩笑了!这京城内外谁人不知,屈家家主名叫屈波,您啊就别拿我逗趣儿了。饭吃的差不多了,多谢您的招待!告辞!”
见李长空因为自己的话,饭都不吃了,站起来就走,屈海站起身:“欸?不是,我真是屈家家主!”
李长空走到门外,回头看着屈海:“这位大哥,你我萍水相逢。这话我本不该说,您啊以后别再冒充什么屈家家主了。我虽说没见过屈波家主,但长安城都说屈家家主年轻,能力强,一手把只有几条破船的屈家,五年时间做到了几十条船的大船队。您要是冒充别人也就算了,屈家人手众多,您呀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万一人家找你算账,可就麻烦了!”
说完李长空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屈海的嘶吼和打砸东西的声音。李长空低声哼着小曲,你常大成说话九真一假,这九真也足够用了。
转弯的时候,被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
“诶呦!”
两人异口同声捂着头原地转圈圈,李长空嘶哈了好几下,才看清撞自己的人:“玲珑?”
“薛公子?”
后面一个赤裸的男子追了上来:“小娘皮还想跑?你个贱货,跟我回去!”
“公子救我!”玲珑躲进李长空身后,李长空嘴角一歪,然后伸出手:“这位壮士,慢来慢来!彩云舫乃是寻欢作乐之处,强人所难实在是不雅!”
那汉子赤条条的:“雅你妈个蛋,这小娘皮上船主赏给老子的!老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有这种事?”李长空回头看向玲珑,玲珑泪眼婆娑:“是……船上有规矩,三次不能委身一位恩客,便……便是当成货物打赏出去……”
“那上次?”
“就……就是最后一次……”
尴尬的摸摸鼻子,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呢?对面的汉子看李长空个子小,直接大步过来就要抓玲珑。李长空推开对方的手,一脚踢到对方的小兄弟上,对方膝盖一夹,倒在地上惨叫翻滚着。
“那什么……大哥你今天指定是不行了,改日行不行咱也不知道!您还是赶紧走吧,不然被人看到了,明天长安城就传遍了!”
周围已经有人声,那汉子捂住嘴巴,爬起来夹着腿颤颤巍巍进了房间。玲珑抓住李长空的手就跑,两人一路七拐八拐来到舱房的底部,进了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
“你就住这?”
“对啊!”
“那你上次的房间?”
玲珑点燃蜡烛,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晚上要是你动手了,那房间就这么是我了。可惜啊,你是个正人君子。”
李长空心里嘀咕,我可不是,我是没长开:“那你打算怎么办?今日我能救你,明日后日怎么办?就不能换个活法?”
“能活一天是一天呗!”玲珑手撑着膝盖握成拳推着脸蛋儿:“小时候总想着天地广阔,大有一番作为,后来家道中落。落得这步田地,能活着就很好了。”
“那你好好活着,我走了!”
“我这有个挣钱的法子,你要不要?”
李长空迈出去的脚停下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