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冰封,一列火车穿越过茫茫雪原,径直北上。路过的雪原中,不时可以看到两侧的村庄,跟关内比起来也差不多,偶尔可以看到一两幢零星的小洋楼,要说富庶繁华,那也比不上北京,还有天津。
在火车的一节车厢中,聚集了这次北上的几名学者,分别是关内清华,北京大学,燕京等大学的校长。真正让这些人有些看头,是火车进入锦州火车站之后。
“跟关内脏乱的火车站比起来,这关外的车站秩序要好上不少啊。”看到车站外一两个巡逻的勤务兵,周诒春心里有些触动地道,一个小小的县城,哪怕是比起北京那边也要显得秩序井然很多。“就连这车上,也干净许多,以前我在北京去其他地方,火车上可没这般整洁。”
“东北能有现在偌大的名头,自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雨帅的东北军以军纪严明,能征善战而闻名,把关外治理这般井井有条也并不稀奇。”刚成立不久的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一笑道,“能以一介武人将地方治理得风声水起,数遍全国,我也只看到了山西的阎大帅,再便是东北雨帅。”
“张校长这话略微有点偏颇啊,依我看,论起整军经武,富境强兵。阎大帅决心也不差多少,但论起实绩,山西跟东北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关内连年大战,不是闹旱灾,就是发大水。你们可知这几年东北主动从关内吸收了多少难民?”范源濂卖了个关子说道。
“有多少人?”在座的几人均问道。
“至少不下于这个数。”范源濂伸出三个指头,“三百万,要安置这些人吃穿用度,整土归流,你们知道这得花进去多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范源濂因为其弟的关系。与东北走得最近,对于东北这几年大举移民的举措最为清楚,甚至在关内一些县城,范源濂还通过范家的关系,多少给东北的移民举措提供过一些便利。
“虽然东北地广人稀,不过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雨帅身在东北,心系天下,在这国家社稷风雨飘摇之迹,能有雨帅这样的人物脱颖而出。也算是民国一大幸事。”复旦大学的李登辉原本可以乘船直抵上海,不过他体质特殊,有些晕船,便坐火车一路北上,沿途颠跛了几天,李登辉精神有些不振。
又是一段旅程后快抵达奉天,车厢里这些人谈兴都浓了不少,谈得最多的还是这几年东北在教育上的举措。还有那场夺回国家主极的中东路大战。
不过随着越来越靠近奉天城,车厢的人眼中的惊色忍不住越来越浓。
“拖拉机,奉天这边竟然有这么多洋玩意?”李登辉惊奇地看着距离铁路不远的水泥公路上。十几辆的拖拉机车队满载着货物在路上用不快的速度前进。
“这不是洋玩意,是奉天这边自己的拖拉机工厂生产出来的。”范源濂跑奉天的次数最多,对于这边了解得最多,后面通过其弟的关系,总是会订一份奉天这边的报纸,以了解奉天最新的动态。“除了拖拉机外。小汽车,运输卡车奉天也已经能够自产。听说明年奉天这边的汽车厂家,打算把销路扩展到京津和上海去。”
“什么?奉天这边的汽车工厂已经有了这般规模?”汽车在此时的民国还属于奢耻品。一些达官贵人买小汽车的也还不多,北京街头上有不少人还是用的马车。至于汽车工厂,那更是传说中的洋玩意,在北京连汽车修理厂都只有洋人办的一两家,上海那边稍多一些,可要说生产汽车,那是八竿子都打不到边。
“不止呢,呆会你们到奉天城就知道了,辽西的经济在奉天不算发达,运输最忙的线路是奉天至本溪,营口,洮南一带,这两年听说要开发什么葫芦岛,若是能把葫芦岛的沿海经济搞起来,辽西也能改头换面了。”在奉天的问题上,对于在座的这些校长来说范源濂能算半个专家,说起东北的事绩头头是道。
“静生兄,你这个关内人士说起东北的成就,跟自己家取得了这般成绩一样。”周诒春开玩笑地说道。
范源濂叹了口气,“看到东北的成就,你们以后也会有同样的心情,关内征战连连,府院争斗不休,民国初建的兴盛气象已经被败坏一空,现在也只有东北这边有着蒸蒸日上的势头,由不得我不见猎心喜啊。”
车厢里的校长们还想多说几句,不过随着开始进入奉天郊区,四处破土动工的气象,还有街道上来往的车队,车厢里的人都没兴趣去聊天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奉天所吸引。
在去年,奉天的卡车产量就一度达到了八千辆,小汽车也有三千辆,这些车除了出入在各大城市间的主干道上,在奉天是最常见的。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上维持车辆秩序的警察,使得这座看上去比北京还要热闹的城市秩序井然,不过火车在车站停下时,前面宽阔的广场上,被腾出来的一块巨大空地,却使得原本应该用地颇为宽敞的火车站显得拥挤了不少。
“我们也要检票出站?”看着范源濂喊他们去排队,李登辉诧异地问道,像他们这种名校的校长,哪怕是省长督军见了大多也会以礼相待,民国此时的风气还是十分尊重知识分子的,久而久之,他们在某此时候也能拥有一些特权。
“东北不比其他地方。像咱们这些知识分子更应该守秩序才是,否则读了那些书起什么作用?”范源濂说道。
几名校长闻言一笑,对于这样的约束周诒春等人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在他们心里,相比特权来说。更愿意遵守这些平民百姓一样维护的秩序。
过了检票口,火车站广场上一大队士兵围着被圈占起来的地方,那里面的东西似乎颇为金贵,外面用麻布围着。
“静生兄,周校长,李校长。来迟一步,不好意思啊。”不远处,一袭黑色棉袍的张静玄与谢荫昌两人联袂而来,朝几人拱手赔笑道。
“想不到奉天城这么大,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走出去可是连方向都找不到。”跟谢荫昌相熟,一直有书信往来的周诒春苦笑着说道。
“说笑了,奉天各个街道都有执勤的警察,哪怕没来过奉天城的人,随便抓个警察问一下,也能找到要去的地方,何况各个十字路口都有路标,难不住你们这些饱学之士。”谢荫昌呵然一笑。十分热情地说道,“来,咱们去站外上车。这次为了迎接你们,我可是把奉天工大的小汽车都借来了几辆。”
“多谢演苍先生美意,咱们也来坐一下这奉天产的小汽车与洋货有什么不同?”李登辉在上海也坐过几次小汽车,不由颇为好奇地说道。
“比不得你这个大城市来的,这铁疙瘩我可是从来还没坐过呢。”周诒春知道自己快要从清华大学的位置退下来了,担任校长期间。周诒春一力主张学生应该保持勤俭,杜绝奢华攀比之风。作为校长的他更是以身作则。
“周校长说笑了,要是北京都算小城。咱们这奉天不是乡野小村了。”谢荫昌听得直摇头。
“没办法,这次跑到奉天城来化缘,不把自己说得清苦一些,呆会哪好意思开口要钱,对了,一路经过几个车站,东北境内的车站管理都十分完善,奉天车站这里却给单独围出来一块,那些士兵是干什么的,不怕扰民吗?”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作为一个洋人,不过自幼在民国长大,一口汉语说得比英语还要流畅,只是在其父母影响下,仍然还保留着一些洋人有的直接。
“司徒雷登校长心直口快,若是事关机密,不说也无妨。”范源濂担心司徒雷登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连忙开口说道,对于这个能一心致力于民国教育事业,没有坏心思的洋人,在场的几位校长印象都不错。
“也不算什么秘密,说起来还真是佩服大帅的手腕和对时机的把握,广场上的这些东西是一台机器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已经运走了,拆开了可是拉了一火车皮才把东西拉光,从德国买过来的,光是这一台一万二千吨级的水压机便花费了五百多万美元,即使放在西欧,这台水压极也属于战略级的机器,一些二流,三流的列强都没有这样的重型设备,连日本也没有,得到东北购买这台机器,日本人可是明里暗里施展了不少手段想要阻止这笔交易。不过最终还是大帅力排万难,硬是把这台机器给弄到奉天来了。对于起步不久的奉天工业而言,引进这台机器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刘静玄颇为自豪地说道,东北与日本爆发战争,使得东北在日本的留学生的学习生活一度出现问题,为了此事刘静玄还专程跑了一趟日本,去过一趟东京,除了解决留学生问题外,刘静玄对于日本的现状也十分关心,为此还专门打听了许多有关日本的事,而肉眼可见的,东京街道上的汽车,卡车数量也没有东北多,除了城市规模,就面貌来讲,奉天城已经不输东京多少,再经几年发展,以此时引进关内移民的力度,刘静玄相信总有超过东京的一天。
“五百万美元!就这么一台机器,真值这个价?我的个天,怕也只有这么大一堆黄金才比这机器更贵了。”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向来节俭的周诒春咋舌说道。
“不是价钱的问题,要是放在欧战之前,这种战略级的机器就是有钱都买不到,能用五百万买过来,算是拣了漏,以其正常价位,至少得翻上一番。你们可别小看这些铁疙瘩,英美列强之所以能成为工业强国,就是能造出一些民国造不出来的东西,有了这台水压机,哪怕是大型军舰,重型军武设备,还有许多民用设备,东北都有了自造的能力。万吨轮船,甚至更大吨位的船只,有了这种水压机造起来可方便多了。”谢荫昌解释着说道。
“工业兴国,立足于自造,想不到东北竟然走到了这一步,以前只是道听途说,只有真正来了奉天,才知道奉天在一片空白的基础上做出了怎样的成绩。”在场的几位校长神色动容,抛开东北眼下已经取得的成就不谈,单是这股进取的精神,便足以让人目恻。
“好好好,府院之争愈演愈烈,中央列位诸公擅长的也只是权力之斗,东北有如此实力,财力,却并未用在内斗上,一心向北,不惧日俄之压力,收复中东路。看来雨帅之目光并不局限于关内一隅,中央诸公比之相差远矣。”周诒春几个校长过惯了苦日子,看到东北如此兴盛的气象,再联想到东北这几年做下的事迹,未免有些心潮澎湃,没想到这次北上给学校讨些经费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哪怕是没讨到钱,也不虚此行了。
坐上几辆已经在站外备好的小汽车,一路穿行过奉天几条繁华的街道,再进入到奉天工大校园,看到三三两两的德籍教师,精心打造的校园,对于关内学校来说那些奢耻的体育设施,庞大无比的图书錧,还有琳琅满目的各种实验器材,这些北上的校长才更深刻的知道闻名不如见面的道理。在关内各所大学连教师薪俸都已经托了好几个月,有的已经长达一年的情况下。奉天这边不仅给学生建造了最新式的教室和图书馆,这边学生的宿舍比起关内老师的还整洁,明亮。甚至还费尽心机的从德国请来好几十个德籍教授,其中不乏学样界的权威人物。
在听闻奉天今年已经同时新设立了数座高等师范大学后,这些校长已经听到这些震惊的消息都已经快麻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