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恬鬼鬼祟祟,摸进了东边划给凌空山弟子住的院门,一路警惕地避着人,最后闪身进入自己的房间。
“你回来啦!”
刚关了门,背后清脆的女声吓了孙恬一跳,春喜没想到孙恬反应这么大,并立刻发现了对方衣领圆鼓鼓地。
“哟,偷东西啦?”春喜坐在屋正中的茶桌前喝水,一手按在了桌上剑鞘,桌上一团黑的小蛾子抱着一枝开满的桂花枝,挨个吸花蜜,抖了身上桌上数片嫩黄的花瓣。
孙恬连忙把门关了,冲春喜竖起一根食指:“嘘,小心点!”说完后拉开衣领,捧出一只五彩羽毛的肥鸟。
“哪儿来的?”春喜意外地说:“你嫉妒我养煤球就直说呗,何必自己又去抓只鸟儿来?”
孙恬没好气地冲春喜说道:“什么抓的,那个风辉,蛟龙院子里捡的!我猜他可能忘了,但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
春喜疑惑地看着那肥鸟,终于想了起来:“这造型好熟悉,像捭金教货物里面常见的……”
“就是一样的!这不过这只胖,但你看看喙,尾,翅膀和头冠!”孙恬严肃地说:“还记得吗?这鸟是血殿培养出的带毒的妖兽之一!”
春喜看完感觉确实有七八分像,不由得收敛了情绪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
孙恬严肃地接话:“说明风辉,这只妖兽与魔族有染。说不准连云天宗都……”
桌上的黑毛球小蛾子忽然将手里的花枝放下了,眨了眨圆溜溜地黑眼睛看孙恬。
春喜不由紧张地问:“那现在怎么办?碧梧魔宫岂不是很危险,我们还去吗?”
孙恬也很苦恼,想了一会儿后说:“事关重大,不然我们先写信告诉林……”
“汪!呜嗷!”
“里面有人吗!”
外面突然响起的人声和狗叫声打断了孙恬的话,春喜和孙恬快速警惕地对视一眼,关上的门就被拍响了。
“就是这间屋子了,里面有人吗?没人我就直接进来了!”
春喜迅速将肥鸟和黑毛团小蛾子藏到桌子下,孙恬抬手示意,然后去开了门。
“谁?”
孙恬开门一看,见是一个一身白绿相间,采药人装扮的女修,女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脚边跟着一只半人高凶狠的白狼。
“果然有人,是不是你偷了我御兽宗的饵鸟!”
“什么?”孙恬一听是御兽宗的,心道不妙,刚准备将想好的借口说出口,却不料面前的女修是个动手不动口的,一只手伸出对着孙恬轻飘飘一推,孙恬就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休想赖账!团团,去搜!”
女修厉喝,然后白狼一道白影似的冲进了屋内,春喜立刻拔剑,剑光直刺向白狼,那女修一看身形一动,即刻冲上前拦住。
“我一路追来,饵鸟的气味就在你们屋!”女修的法器是一对鸳鸯钺,旋身挡开了春喜的一剑,而白狼已经从桌下揪出了扑扇着翅膀半死不活的肥鸟,将鸟叼在嘴里呜呜叫。
“人赃俱获!偷鸟贼!”女修见状立刻恶狠狠地喊出声来,春喜也恼了,啊地大吼一声,使出一身蛮力把女修一把掀翻在地,旁边爬起来的孙恬赶紧来劝架:“等等!别杀了,说不准是魔族来的……”
“你们想诬陷我霓虹!没门——”地上的女修修为不弱,瞬间以一个奇特的身法反而将春喜压在了地上,春喜下意识要召唤剑来,被女修一膝盖顶了肚子一下泄了力气。
“霓虹……御兽宗霓虹?”孙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想上前去劝架,却被旁边的白狼一下扑倒在地,然后费力地掐住了狼脖子朝外拽,并吼道:“等等!先别打了!”
而那边两个女修继续扭作了一团。
一刻钟后……
春喜和霓虹一人坐一个太师椅,中间隔着桌子,两个年轻女修各自重新整理了头发,但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互相瞪着对方。
孙恬从门外摸回来,拍拍胸口说:“哦还好还好,月锦不在,合欢宗院子的隔音效果也好,没惊动到外面。”
“要不是我收着力,你打不赢我。”春喜冷冷道。
“蛮力谁没有,我长年照顾灵兽,也不是吃素的!”霓虹不屑地撸袖子展示自己女性胳膊上的肌肉。
“哎呀!都说清了是误会,别吵了嘛……”孙恬回到桌子前摸摸生无可恋的肥鸟,再提醒道:“霓虹仙子是因为发现夏宫内豢养的鸟少了,疑是被人偷了才四处寻找,恰好我又从那风道友那里捡到一只带了回来才造成的误会……”
“霓虹是谁?我可没听过!”春喜呛声,孙恬连忙解释:“师姐,霓虹是御兽宗现任宗主的亲传大师姐呀。”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穷的剑修。”霓虹冷哼,孙恬又转头劝说:“哎,事出有因呢,我们正在调查的血殿案子正好和这鸟有关,不是真的要偷要捡……”
“道歉!”春喜一指那鸟,不依不饶。
“对不起!”霓虹双手叉腰,态度嚣张地大吼,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春喜的怒火又起了,噌地站起来挽袖子,然后张嘴就骂,霓虹也不甘示弱,带着自己的狼与其对骂。
孙恬一个头两个大,大吼一声:“啊——别吵啦!吵架有什么用!我们不该花精力在去找真正的偷鸟贼吗?那些才是与魔族勾结的家伙吧——”
孙恬一吼,春喜霓虹便一齐收声,看向满脸希冀的孙恬。
下一秒,孙恬就被踢出了房门外,门一关,里面生杀与他无干。
孙恬:“……”
房顶上,偷跑了的小蛾子展开了一对蝴蝶翅膀,然后扇着翅膀悄摸摸地飞走了。
……
“师兄,醒醒。”
夏宫隔了数百里的地方,困顿的凌谓感觉自己被人抓着脚,从阴暗的地方拖到了阳光下,光线刺目,凌谓不得不抬起一只手去挡。
有呼哧声贴着头响,伴随着湿热的呼吸吐在了手上,凌谓终于适应了光线,视野的一半都被一只倒过来的老虎头占了。
“你这狼狈样倒是少见啊,师兄。”
爽朗的男声响起,一身乌铁轻铠的凌邹蹲下身,推开了老虎头去看凌谓,凌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满了蛇一样的翠色鳞片,正在逐渐淡去,身上的衣物因是法衣,即使是在野外被风吹雨打了快半个月都还崭新如初。
“要不是你召了你的小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嘶……伤的不轻啊。”
凌邹躬身一用力就把凌谓捞起来放在了旁边的老虎背上,老虎嗷呜了一声,被凌邹摸了摸头后老实了。
“啊,是差一点儿就死了。”凌谓靠在老虎背上,终于开了口说道:“我去刺杀云沉,差点儿被他反杀了,幸好死的是个替身,含珠也没了。”
“哦,原来你在血洗海岛码头前还去干了这事。”凌邹坏笑着说:“如何?费这么大的力气,师兄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凌邹开始带着老虎慢慢在林中穿行,太阳透过树叶照下来无数光斑,在凌谓的眼中光怪陆离,凌谓发着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有点儿眉目吧。成为岛主后,能量应该就够了,我就能……”
凌谓没继续说,凌邹却也不在意,又走了一会儿后他才说道:“云沉可恨你呢,魔宫已经发了对你的追捕令,不然我还可以带你回营地去疗伤。”
“哈哈,理解理解~”凌谓闻言坏笑起来,虽然笑的有点虚弱,但的确是个发自内心的笑。
“毕竟我拐跑了他的幻兽。”
凌邹不由得停住脚步,对着老虎背上的凌谓看来看去,才疑惑地问道:“飞雪?在哪儿呢?”
凌谓说:“哦,回来时我虚弱,被公子星舒抢走了。”
老虎打了个喷嚏,凌邹没意思地切了一声问:“拐他做什么?给他人做嫁衣……”
凌邹带着凌谓又继续走了起来,凌谓在老虎背上一摇一摇,闭上眼睛惬意地回答:“嗯……因为我猜云沉需要飞雪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不知道。”
林间又是一阵沉默,凌邹走了一会儿后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自己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病。
但他从不怀疑师兄做的一切事情,不管有病没病,师兄一定有他的目的。
“那接下来呢?”凌邹和他的大老虎停了下来,林子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就要到魔族驻扎之地了。
“嗅闻香带着吗?岛上没有,分我些。”凌谓坐起身,跳下来,不远处的林中草木抖动,似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蜿蜒而来。
凌邹直接抛给凌谓一个储物袋:“都带着,除了嗅闻香,迷香,还有血殿用实验出来的‘百花残’做引子刚研发的新毒,下在妖兽身上,传播用。”
凌谓接过袋子,满意的看了看,略有些惊喜:“看来血殿的这一届圣子天赋不错?”
大老虎原地趴下,凌邹长腿一跨骑上去,不屑道:“再好的天赋又如何,没有他们血殿的圣物最多活到个五十岁,还不是什么都留不下来。”
老虎站了起来,凌邹回过头看着凌谓,凌谓站在原地自己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问:“公子星舒查到当年的幕后推手了吗?”
凌邹闻言挑眉,嘴角勾起个恶劣的笑:“没有留下证据,知情的人也死光了,就算是猜到了又如何?”
凌谓没再说什么,而同时靠近的庞然大物终于在凌谓面前探出了两只巨大的蛇头,凌邹身下的老虎立刻发出低吼,不住害怕地后退,凌谓则直接跳上其中一只的蛇头,对着凌邹挥挥手,被巨蛇载着走了。
接下来的数天内,突然开始下起暴雨。
空气里潮湿且阴冷,就连有法力能避雨的修仙者有时候都觉得一呼一吸都潮湿得像在水里一样,连着互相间的走动也少了。
越湿似乎空气也越沉重,不点灯时房间里一直都很昏暗,闷得人心惶惶,小蛾子的翅膀变重了飞不动,最近都靠飞雪抱着走。
飞雪端坐在雕花窗内,外头是被打得凄惨的桂花树,高高束起的白发垂至腰间,瓷白手指端着个琉璃小杯转来转去。
突然间,小杯子内的水开始颤动,接着是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了剧烈的摇晃,小蛾子缩在飞雪怀里不住抖动着触须,夏宫内的各种小型修复阵法启动,努力不让房子坍塌。
这场范围巨大的地动断断续续了半刻钟后才停下,魔宫里的魔将纷纷出来调整自己的队伍,凌邹也不例外,只不过看到自己身边的老虎不断抬头去嗅。
“秘境开了。”
院门开,公子星舒进得屋内,摘下了面具看向飞雪严肃道:“妙音谷和凌空山先行区探路,我们垫后,准备出发。”
“好。”
小蛾子蹭了蹭飞雪的手,被飞雪交到公子星舒手上,公子星舒盯着飞雪看。
飞雪被盯得耳朵发热,不由得笑道:“怎么了?又不是要分别了……唔。”
小蛾子被挤在中间,努力瞪大眼睛。
一吻后,公子星舒摸摸飞雪的头说:“有点舍不得,在你变鱼前亲一口。”
飞雪:“……”
“好了,走吧。”
天穹下。
一道裂缝出现在南地两座高山之间,原本中间的河道完全落入了底下,裂缝外被云雾包裹,大雨之中,在裂缝的各处出现了数道金色的巨门。
“上空能飞,但能见度低,且下不去。”霓虹站在雨中,听手下探察后回来的报告:“粗略估计裂缝长十里,宽二里,四周大概有不下十个金色玄门,在西面发现了魔族,但未察觉有实力强盛的修仙者!”
霓虹身边站着个瘦高的灰衣中年男人,听完后点点头,对旁边另一个黄衣蟒袍的男人说道:“和情报一致,魔宫急于给云沉找东西治病,小七你去吧,看来魔宫那小子已经进去了,我随后就到。”
“风辉人呢?妖兽带上了?”黄衣蟒跑的七长老颔首,随即转身,路上问跟在身后的弟子,弟子回答完,并示意不远处的一座金门边,戴着面具的风辉打头远远站着,并冲这边行礼,身后白练扎实地捆着一只鱼妖,鱼妖十分老实地站着,只有黄色的鱼眼不断转动。
七长老便率先跨入了金色的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