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冶图说’这四个字,直接将秦文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到了六十年代那会。
当时,流传下来的复印本《陶冶图说》对于华国瓷器复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会,为了创收外汇,大量手工艺品开始远销海外。
而华国作为瓷器之国,瓷器的外销是必不可少的。
在当时领导的指示下,这一时期复烧了大量的瓷器品种。
而《陶冶图说》中所记载了古法制瓷的详细步骤,为瓷器的复烧起到了巨大的帮助,不至于让这样的传统工艺消失。
好半晌后,秦文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将《陶冶图说》捧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是足足半个小时。
其中大多数时间,都是花费在了解这图册的基本状况和损伤情况上面。
一番查看下来,秦文难以置信的看向曹子建,开口道:“小建,这居然还是祖本《陶冶图说》,太罕见了。”
所谓祖本,就是最初的刻印本,即后来刻印诸本作为依据的本子。
“不罕见的话,也犯不着请师傅您出马了。”曹子建答道:“能修复吗?”
“小建阿,你这问题问得就不对。”秦文摇头道:“你应该问我,多久时间能将其完全修复好。”
这话,是秦文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
“师傅就是师傅,厉害。”曹子建拍了句马屁后,问道:“师傅,如果交由您亲自操刀修复的话,大概需要多久呢?”
“等我一下,我先看看有没有这个时期的裱料。”秦文说着,便是朝着自己书房走去。
等到重新回来时,手里已经提着一个大大的箱子。
曹子建知道,这是师傅的宝贝,里面装的是他老人家收集的各种裱料。
修补古字画有三个前提条件。
一,正确的修补思路。
二,过硬的技术。
三,修补的材料。
三者缺一不可。
凡是经秦文修复过的书画,对应纸张、补绢等都会留意收集。
起初,曹子建对此还不以为然,直到有一次,秦文带着他去见识了修复明代七尺绢本设色《山水图》的过程。
当时,修复所需的补绢全部由秦文自己事前备好。
后来,随着修复完成,这幅画被人用显微镜复核。
发现补绢与要修复的绢本画心材料相差无几。
这件事给了曹子建很大的触动。
他才明白,‘修旧如旧’才是书画修复师存在的真正意义。
经过一番比对之后,秦文开口道:“小建,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曹子建明白,书画修复工序繁多,最重要的就是“洗、揭、补、全”四道工序。
细分的话还有二十几道小工序,每道工序环环相扣。
其中的‘补’是最费功夫的一环。
要选择合适的补料进行补缀,必须与书画用料在质、纹、光、色四方面保持一致。
所以,这是一个需要慢工才能出细活的工作。
曹子建担心秦文身体会吃不消,这就开口道:“师傅,我不急的,你可以慢慢来,一个月都没关系。”
听到曹子建这关心之话,秦文笑道:“这书册破损还不算特别严重,所以半个月对我来说绰绰有余了。”
“那就麻烦师傅您了。”曹子建开口道。
“跟我还用麻烦一词,见外了是不?”秦文瞪了曹子建一眼。
曹子建笑了笑,继续道:“师傅,其实除了修复之外,我手头还有幅画,想让你给我重新装裱一下。”
“装裱这事,你让你爸去博物院书画修复组找个人帮忙不就行了?”此刻,在秦文心里,没有什么比修复面前《陶冶图说》更重要的事了。
“这幅画比较特殊。”曹子建开口道。
“特殊?”秦文挑眉问道:“具体说说。”
“本来,这画是一体的,只是被人为的裁剪成了两幅,所以需要师傅您,将两幅画合二为一。”曹子建解释道。
“这好像也没啥特殊的阿。”秦文嘀咕道。
“主要是别人的装裱手艺徒弟信不过,唯有师傅您的手艺我才放心。”曹子建忙道。
“贫嘴。”秦文笑道:“将画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趁着曹子建取画的功夫,秦文也是将《陶冶图说》给重新收好先放到一边。
而这是,曹子建也已经解开了画袋。
然而,让秦文没想到的是,画袋之内并不是画卷,而是画筒。
画筒内才是两个大画轴。
这让秦文有些好奇道:“小建,什么画作啊?需要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
“宋画。”曹子建答道。
“宋画?”秦文闻言,先是一愣,转而问道:“你自己收的?还是你爸让你带过来的?”
“我自己收的。”
“花了多少钱?”
“没花多少,算是捡漏。”
“现在又不是民国那会宣统被赶出紫禁城的时候,哪还有宋画这种天漏给你捡?”秦文话里话外,都表达着对面前这两幅画卷的不看好。
“师傅,别说那些了,您先给掌掌眼。”曹子建则是将话题给扯了回来。
“小建,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因为这画它八成真不了。”秦文先是提醒了一句,而后拿过其中一个画轴,将其给缓缓打开。
这是范宽《雪景图》的后半卷。
随着画卷被完全展开,看着其上各式各样的藏家鉴赏印后,秦文的脸上惊讶之色愈发的浓艳。
其中有三枚印章格外的醒目。
分别是【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和【石渠宝笈】。
这可是乾隆的专属印章。
以他经手过这么多年画作的经验,一眼,他就断出这三方钤印没有任何问题。
将目光从画卷上收回的秦文没有迫不及待的去打开另外那一幅画卷,而是朝着曹子建招呼道。
“小建,去书房。”
说完,便是拿着两幅画卷和《陶冶图说》快步朝自己书房而去。
曹子建立马跟上。
书房内。
此时距离秦文展开范宽《雪景图》的前半卷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但他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作在看。
好似这幅画带着特殊的魔力一般。
曹子建也没打扰,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炷香之后。
秦文突然发出一声长叹:“这世间,范宽的存世之作,要从三幅变成四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