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京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一眨眼,大家就都散了。这之后,刚上任没多久的监护人和她的年龄上的新弟弟,跑去逛了商城。
准确来说,她们把一半的商业区给逛了。
现在,她走在前面、捧着字典和物品单,分外艰难的对应着五十音:“自行车,便当盒……”
而走在后面的夏油杰,同样艰难的拖着一车物品。
“夏,这些东西真的要我一直拉下去吗?”他好累,好想松手,但是这是一段上坡路,一松手东西就白买了。
“这就撑不住五百斤的东西了?”她往后扭头看向少年,“话说你的咒灵呢?怎么不用?”
“都在后面扶着东西。”他用下巴点了点方向。
小小的拖车,并不能完美容纳堆成小山的物品。
“为什么不打车?”
“你觉得这个时间点真的能打到车吗?”她指着天上的太阳,“现在大概是中午十二点,下一个高峰期要到了,司机们都去吃饭了。”
虽然食量意外的很小,但吃的是真的慢。
无法反驳的夏油杰,看着眼前毫无压力的夏流霜,大大的狐狸耳朵突然压了下去。他悲伤地说:“夏,真的不可以帮我吗?”
还很小只的狐狸撒起娇来真不是猫猫能比的,他那眉头微微一皱都能让人心一揪。
夏流霜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折磨小狐狸的想法。她把尾巴甩过去,一下缠在拖车的把手上,轻而易举地就拖动了那拖车东西,甚至还不小心把小狐狸绊倒,让他坐到那堆东西里面。
看着一条很细的蛇尾,都能拖动五百多斤的东西,夏油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某些种族的特征天生就很强大。他抓着自己的尾巴,心里思索着自己的可行性。
“真希望以后会有公交。”
“你多出来走走说不定就能知道了,我是对这边不熟的。”
“……”他能跟夏打一场吗?
“当时为什么不买轿车?”
“……家里有车库吗?”她的步伐顿了顿。
“有啊,你没看到吗?”
“还真没。”她尴尬地四十五度抬头,“我摩托车都只是锁在院子里。”
“……”他闭着眼深呼吸着。
这之后,一直到回到家,夏油杰都没有再和夏流霜说话了。
五百斤的东西说多不多,大约有一百斤的书和不知道总重多少的健身器材,外加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
因为怕不在的时候有变态强闯家门、猥亵幼儿,所以夏流霜正在加固院门,顺便在墙上安了几圈荆棘。
“如果晚上有咒灵闯进来,它把我往这墙上一扔,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坐在露台收拾东西的同时,对夏流霜的行为评价道。
“放心好了, 咒灵进不来。”她摸出刚画的黄符纸贴在了墙上,“不过一定要记得跟熟人说走正门,别爬墙。”
符纸甫一贴在墙上,就燃成纸屑,随风而去了。硕大的浅淡符文在墙面上浮现。
她突然说了一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真担心你有一天会大义灭亲。”
“嗯?夏又没犯错,我为什么要大义灭亲?”
“不,没什么。”收拾好院墙的夏流霜回头,看着不明所以的夏油杰,她转移了话题,“那些书,记得多看看。”
“嗯?可这些不都是小说吗?你不需要我学习的好一点吗?”他拿起一本书,朝着夏流霜晃了晃。
看封面,大概是那本原先不想买的,《人间失格》。
“我又参加不了你的家长会,咒术师比普通人忙的多。”毕业后007的她,表情灰暗的说着事实。
但这现实,怪让人伤心的。夏油杰没说话,他翻找着同类型的着作,试图做出一个分类。
“反正你以后肯定是要去高专的,然后我会安排你在毕业后,到我那边留学。”她说着心里的规划,语气里带着对他目前学业的满不在乎。
没听到回复,她便自顾自地又说:“回国后,我会给你寄一些道德品质思想书,还有一些正史,这些才是你该去学的必考项目。”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也不是不行,那我和你的监护关系,就直接维持到你18岁就好。到那时,你就专心为霓虹咒术界做事,他们不管国际上的事,你也不要管。”她话音一转,提出了另一个预想。
可不管她说不说,夏油杰都不会有那个选项的。
“如果是夏的安排的话,我会去的。”他坚定的说着,心里藏着满满的惊喜。
“夏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念头的?”
“大约是半个月前?”
她收拾好院墙,便开始摆弄那些重物。东西不算多,但她一个人只能拿一个,其余都是夏油杰的咒灵在搬的。
“欸——这么早吗?”
夏油杰抱起一摞书跟在她后面。
本来这些东西,就是突发奇想后置办的。不过嘛,首先要感谢送钱的五条家,以及他们家的大少爷,如果不是他们的接济,夏流霜根本不会想起来去买这些东西。
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里有一株莫名其妙的盆栽,但由于是枯死的干枝,就被夏流霜砍到原价的3%买了回来。现在它是一株长到了二楼的纯白玉兰,以后它【一年四季都会开花】。
书房就在二楼,窗外就是这株玉兰。趁着摆放书的功夫,夏油杰折了一枝,插到了书桌上的花瓶里。
夏流霜把东西搬去了地下室。地下室早些时候就被她改成了训练场,不过里面只有几架子木制武具和一些她早些时候弄的开锋武具。
收拾东西会用很长很长的时间,等太阳落山了,他们才吃上这一天的第二顿饭。那惬意的一个月里可以自由选餐,所以夏油杰还没完全适应夏流霜的中餐,滚烫的汤一闷入口,他就不禁地喷了出来。
“好烫!”他猛地冲进厨房,打开冰箱翻找出矿泉水,一饮而尽。
在一旁的夏流霜拿着汤勺吹气,看过去的眼神十分无语。她的厨艺应该还不至于,让他也为了一口吃的,而不顾个人身体。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小子吃饭走神了。
突然想起来,搅拌奶油搅拌到人傻的那次,可爱又可恨的白猫猫,一边趴在桌子上,一边催促着,然后被她一脚踹开。每天都要吃甜食的只有他一个,会做西式甜点的也只有她一个,所以没找到店的时候就是她自己动手做。家用电动打蛋器还没上市,她自己手打要打上很久,那个时候,某个劳动力一直懒洋洋地不肯起来,无法压榨到劳动力的她只能亲自动手。
然后她就从业余变成了,能手。
想到这,她就叹了口气。
刚巧差点口腔溃疡的夏油杰回来,坐到了她的旁边,他看着她,歪着头问道:“烫到的是我,受伤的却是夏吗?”
“只是在想之前的事,”她转过头,手捏到他的下巴上,“张嘴,我看看严不严重。”
“不严重的话,夏就不治了吗?”他说完,便乖巧的张开嘴。
“对。”她观察了起来。
不严重的话,身体是可以自愈的。
————(实际上没什么问题的小狐狸被赶回位置吃饭了,吃完饭的黑蛇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夏油杰吃完饭,刷完碗,就上楼来找夏流霜了。
“夏在做什么?”他走到桌前,好奇的问道。
坐在桌前的夏流霜,现在正在剪着一张黑色的纸。纸是对折着的,仅看边缘线,他似乎看到了一双足和一双手。
“一个小纸人。”她轻描淡写的回道,“我没时间帮你相看保姆了,之后又不可能让你这么早体验成年人的独立生活,就给你剪个纸人好了。”
她说完,纸人也剪好了。黑色的纸人看上去和她本人有几分相似,展开后能看到里侧画着的一对血红色的眼睛,和她本人一样的血红色眼睛。
“欸?是夏的分身吗?”
“是的呢。”她把纸人铺平翻转,拿过旁边沾满朱砂的毛笔写起了符文。
“夏明天就要走了。”
“已经感到寂寞了?”
“是呢,已经感受到没有夏的冰冷了。”
“呵呵呵,上学的时候多找些玩伴吧。”
“……”他眯着眼,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玩伴吗?可他们不会理解他的。
写完符文后,她将事先备好的红色结绳系在纸人的脖子上,然后揉着夏油杰的脑袋,将纸人递给他,说:“这东西不防水不防火,用咒力就能驱动。当然,纸人分身不会有什么理智或者意识,你可以当它是个机器人。”
“这样啊。”他抖了抖耳朵,坐到她腿上把尾巴塞进了她手里。
“欸?”夏流霜很意外的看着怀里的小狐狸,然后就看到他捞走了自己的尾巴。
行吧,毛茸茸的尾巴比她那工具尾巴好多了。她放下纸人,抓着胖乎乎的狐狸尾巴,低头埋了进去。
夏油杰的尾巴很大,毛也很厚很软,甚至他部分衣服上的、尾孔的调节拉链都要开到最大,才能把尾巴塞进去。把头埋进去后,就好像在吸一只普通的猫咪,软软的还热乎乎的,同样也会动,简直就是猫咪的最佳替代品。
唯一无法避免的,就是抬起头后,会发现脸上会沾不少的毛。
而夏流霜的尾巴,除了凉飕飕的以外,几乎没什么可玩性,可能也就只有能圈住手腕这点,算得上是可圈可点的优点。但夏油杰发现了一个新玩法——他和卷卷尺一样,把她的尾巴卷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过于柔韧的坏处吧。
满脸是毛的夏流霜看着正在卷自己尾巴的夏油杰,陷入了沉思。
她的尾巴细了点、柔韧了点就是为了被卷成一坨?
————(互相玩尾巴的异姓姐弟突然开始面面相觑————
夏流霜送了夏油杰一个包。
那个包在脑袋上,不疼,就是有点显眼,然后挤得耳朵只能往下压。
委屈摇尾巴的小狐狸根本不知悔改,他抓着黑蛇的尾巴,试图萌化她,可惜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萌。
夏流霜直接抽回尾巴,并转头不再理他。她拿着刚做好的纸人,将它夹进了一本白色封皮的书里。
“这是什么书?”见技能无效的夏油杰,直接凑到了夏流霜面前。
“中文版的泰戈尔的《飞鸟集》。”她摩挲着那本看上去是崭新的书的书页,说,“也是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就当作是见面礼吧。”
“看上去,夏很喜欢这本书。”夏油杰接过这本书,随意的翻了几下。
“是啊,我很喜欢这本书,这里面的诗总能让人心静。”因为白话的很好懂。夏流霜的眼神撇向别的方向。
“欸?真的这样吗?”夏油杰对这本书产生了好奇。能让夏有这么高的评价,那就很值得一看。
“其实不完全是。我只是……很喜欢里面的一句话——”
她顿了顿,接着说:
“‘如果你因错过太阳而哭泣,那么你也会错过群星了。’”
只可惜我做不到我所理解的那样。她想着。
小狐狸没能理解深层的意思,他歪了歪脑袋,感受到眼前人的不快,便将自己的尾巴再一次塞进了她的手里。
被突如其来的尾巴哄到的夏流霜,抬手给小狐狸消了包,顺便捏了捏耳朵。
“或许过两年你就能明白这句话了。”
“夏的语气好像是老妈妈啊。”
夏流霜:“……”
夏油杰的包又长了回来。
qAq的小狐狸捂着自己的脑袋,转身想去找个冰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但他没走几步,就又被夏流霜叫住了。
“杰有在担心我吗?”她挠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问道,“感觉,你今天不只是在怕我走。后悔让我做监护人了?”
他以前想过,但现在已经不后悔了。夏油杰摇着头,语气却如同五条悟那样,带上了轻浮,他说:“没有哦,夏是不是感觉错了。”
“是吗?总感觉你还想着那次的那只咒灵呢。担心我死在咒灵手中吗?”她说着让人吃惊的话,然后又是极其自信的发言,“放心好了,我不会死在咒灵手里的,对我而言,诅咒师更有威胁。”
一脸坦然的说着别人内心的想法,夏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啊。夏油杰低头看着地面,身后的尾巴却大摇大摆起来。
被说中的羞耻感和被猜透的不安,都被接下来的一句话抚平——“五条和硝子应该有和杰科普过一部分咒术知识吧?比如【束缚】和【咒言】。你好像实在害怕,那不如诅咒我好了,诅咒我不会死去。”
他有些心动,但仅限于有些,诅咒咒术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也不知道。
“夏这话说的,我不会诅咒你的。夏在诱导孩童犯罪吗?”他笑着反问。
“每个国家的咒术师都是有不同的。这样的诅咒,在种花的人与人之间只会架起一道更紧密的链接。”黑蛇拉过小狐狸,蛇尾巴抬到他的面前,她指着尾巴说,“你看,这些就是我与家人之间的联系。”
那是些非常浅的咒力残秽,如果不单独指出来,大概只是会当作普通人的咒力,而被忽略吧。
“我既然已经把你当成了家人,那这样的诅咒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要我们换一换语言。”
“【我们诅咒彼此永远不会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死去。】”
【我们诅咒彼此永远是一家人。】
【我们诅咒彼此永远对家人忠诚。】
——荫柳福利院的孩子们对家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