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如果不傻的话,就应该看出沈彻的打算了,显然沈二公子是没有主动洞房的念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洞房那天输了被打击了自尊心。
纪澄咬了咬嘴唇,沈彻简直混蛋至极。她使力地捶了捶床褥,发狠地想既然沈彻都不担心嫡子的事儿,她为何要操心?
可事实是,一直没有怀上的话,大家不由自主地都只会怀疑女人。
比如第二天早晨纪澄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就问起了她身子,“上回你救了弘哥儿之后落下的毛病如今可大好了?”
纪澄道:“一直吃着药的,大夫说是没有大碍了,如今就吃些人参养荣丸。”
老太太点点头,“如今林太医每月都来给我把脉,到时候请他也顺便给你把一把,这女人啊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等老的时候病痛多才知道后悔。”
纪澄乖顺地点点头,知道老太太这是着急抱孙子又不好直说,她都恨不能林太医今儿就来给她把脉,好还她清白,不是她无能,而是沈彻不作为好么?
正说着话,二夫人黄氏便走了进来,这两年她有些发福,大早晨的才进门就开始抹汗。
“哎,这天气,大清早的就开始热了。”黄夫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老太太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老太太是个宽松的人,三个儿媳妇都不用早起来问安,毕竟都是婆婆辈的人了,所以黄氏一般是在忠毅伯府那边处理好了一日的事务,半晌午得空时才过来陪老太太坐坐。
黄氏道:“好容易盼着阿彻娶了媳妇,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我把这些年府里的账本和对牌都带过来了,也好让阿彻媳妇早日上手。”
大房和二房虽然早就分了家,但安和公主不是个管家的人,老太太又没有多余的精力,所以一直都是黄夫人兼管着府里的收支,而老太太身边的曹嬷嬷则管着家下的仆妇。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这些年也实在辛苦你了,澄丫头既然进了门,自然应该替长辈的分忧。”
两房账目的交接非常迅速,黄夫人管着大房的收支这么多年,基本没什么猫腻,她也不屑于这些,她丈夫和儿子都十分争气,哪里用得着在大房这边刮油。
只纪兰知道后心里嘀咕,她这二嫂就是惯会做样子。纪澄年纪轻轻,又从没管过家,骤然接手大房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出多少纰漏呢,那会儿自然就又能体现黄氏管家时的贤惠了。
纪澄可没有纪兰那样的小心眼,虽然接了对牌,口里直道还得多请教黄氏。黄氏既然交接完毕了,曹嬷嬷那边也不敢恋栈权势,将府里的人口簿子也一块儿给纪澄送了去。
这样一来,纪澄这几日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先是满府的仆从都得认一遍,好在她住过一年多对这些人大致有个印象,可他们后面错综复杂的背景却还得一一厘清。
如此就罢了,但管家真是个琐碎的活儿,每日一大早负责各项事务的管家婆子就要来拿对牌、支银子,因着不了解纪澄管家的脾气,所以事无巨细,下头人都一一来报,弄得纪澄有三张嘴都说不过来了。
等把这些事情暂且料理清楚,一日眨眼就到了午膳时间,午后休息一会儿,去老太太屋里坐一坐,遇到来人来客也要打起精神招呼,眼看着一整日的时光就这么过了。
到晚上拖着疲惫的腿回屋时,还得继续被屋里的二公子奴役。
这些丫头虽说是九里院的人,可谁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出去碎嘴,是以早出晚归的沈彻进门后,才刚坐下连水都还没喝一口的纪澄就得赶紧站起身,浅笑盈盈地对柳叶儿道:“快给郎君绞张帕子来。”
自从柳叶儿接手屋里的事情之后,便是沈彻回来,霓裳也不上前伺候了。柳叶儿替沈彻绞了热帕子递到他手里擦脸,又蹲下伺候他换了鞋子,这才退到一边。
沈彻看着纪澄,忽然伸出手在她的腮帮子上捏了捏,惊得纪澄一声低呼,倒不是疼,只是被沈彻轻佻的动作给惊到了。
“你做什么啊?”纪澄嗔道,似是生气,却又仿佛是柔滴滴的撒娇。
“我看看你脸笑僵了没有。”沈彻道,“忙到现在我连晚饭都还没吃,叫人摆饭吧。”
说完,沈彻的眼睛还故意在纪澄的胸脯上流连了一圈,然后唇角缓缓翘出笑意来。
纪澄被沈彻着明显有些戏谑的笑意给弄得羞恼不已,她承认她的确是耍了些心机的,这成亲都半个多月了,沈彻对她可是依然恪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界限呢。
所以纪澄这日的裙子特地选了粉色,沈彻不是曾经赞过她穿粉色么。粉裙紫带娇妍绮丽也就算了,因着是炎夏,那领口也是随大流地开得十分宽敞,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来,偏那胸、脯又是得天独厚的险丽,这就十分惹眼了。
亏得纪澄的模样是空山灵雨的清丽出尘,如此穿戴也不显肉气,反而仿似薄雾之后欲待喷薄的骄阳,刺眼的艳丽被薄雾过滤后显出一种莹润的娇妍来,仅仅看着就能叫人心跳加速。
可惜纪澄没有那耳力,听不到沈彻脉搏的跳动声,她只顾着埋怨自己了。都是聪明人,又何必在沈彻面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心存侥幸以为他看不出来,结果证明只会徒留笑柄罢了。
小厨房里一直熬着粥,虽然拿不准沈彻会不会回来用饭,但总是要备着的。在整个大房里,沈彻目前就是所有人的眼珠子,冷着热着饿着都不行,纪澄可不想被人在背后碎嘴,“贤妻”两个字可以抵挡很多麻烦。
所以沈彻一说还没吃饭,霓裳在外头听了传话,就赶紧地准备了四样小菜并绿豆百合粥送进来。
四样小菜沈彻基本没怎么动,就着纪澄的脸就把粥喝了,或者说应该是就着那胸,看一眼喝一口粥的,比龙肝凤髓都下饭。
纪澄先开始还缩缩胸,或者借着转身啊,拿东西之类的遮掩一番,可是在沈彻那种“你不就是穿给我看的吗”的眼神里干脆就自暴自弃了。
这种时候脸皮厚才能行房生孩子,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该做的都做过了,不该做过的也差不多做过了。(实际上并没有)所以纪澄索性大大方方地也不遮掩了,她惯来坐姿就挺直,这样一来从侧面看显得尤其挺拔。
结果给人看的时候,沈彻却就不看了,转而正经地道:“这些时日我早出晚归的,辛苦你了。最近我在四方馆某了个差事,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的游荡,再说了,总要给夫人讨个封诰的。”
别看沈彻语气十分正经,但那内容实在荒诞,纪澄忍不住讽刺道:“原来夫君这些时日都是忙碌正经事去了,倒是我误解了夫君。”纪澄站起身给沈彻福了福,“夫君百忙之中还惦记着给我请封的事,真叫为妻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呢。”
酒足饭饱的沈彻笑道:“好说好说,只是最近实在太忙,疲惫不堪,对夫人的怠慢之处还请夫人多多原谅。天色也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文案要看,我去顶院看,免得灯火扰着夫人睡眠了。”
沈彻笑着转身后,纪澄趁着人不注意在他身后比了个拳头,真恨不能乱拳打死他,这个人从来就那么讨厌。笃定了自己会先低头是吧?
偏不!
纪澄骨子里其实是很倔的人,本来这桩亲事就是非她所愿,说是沈彻强取豪夺也不为过。而这个人从最初开始,就总是在以各种手段逼迫她低头,为他所用。
纪澄气呼呼地走到屏风后将粉色衫裙脱下来,扔给柳叶儿道:“拿去烧了。”说罢又补充道:“把我那些领口开得大的衣裳全部收起来,只拿立领的出来。”
大热天的,就是黄夫人她们也是穿的阔领衫,纪澄这显然是被沈彻气得稍微失去了一点儿理性。
榆钱儿在外头探了好几次头了,见沈彻走了这才进屋道:“姑娘。”
纪澄招了榆钱儿坐下,最近她手头纷杂万分,都没顾得上她和大黑个儿的事儿,。
“姑娘,那袁勇恁的讨厌死了,我出门买个针线,他老是缠着我。”榆钱儿抱怨道。
纪澄没反应过来袁勇是谁,“他为何跟着你?沈家还有这样无赖的家丁?我明日就叫人打发了他。”
榆钱儿愣了愣道:“姑娘,袁勇就是那个大黑个儿,最是无赖,你赶紧打发了他吧。”
纪澄好笑地看着口是心非的榆钱儿,“原来是他啊,他缠着你想做什么?若是敢行无理之事,总要打断他一条腿才能以儆效尤。”
榆钱儿扭了扭手绢儿道:“他也没什么,老说那天轻薄了我,非要负什么责,我都说只当被狗咬了,他还非缠着我。”
柳叶儿听了在旁边笑道:“我听说,有人还学了狗叫呢。”
纪澄先是一愣,继而狂笑起来,这大黑个儿还真是挺逗的,不过能为了姑娘家这样愿意拉下脸面的男人可是少见。“好了,我知晓了,他瞧着像是郎君的随侍,我同他商量商量,看能否把那大黑个儿派到远处去。或者他既然想媳妇了,就干脆给他娶一房,也好绝了他的念头。”
榆钱儿的小脸立时就塌拉了下去,“我,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是想叫姑娘教训教训他,省得他见着个女的就痴缠,给咱们府里丢脸。再说了,就他那黑炭模样,那个姑娘肯嫁给他啊,扔煤堆里,都找不着人。”
榆钱儿这明显就是口是心非了,女孩儿大了,开始愁嫁了。
等榆钱儿和柳叶儿单独相处时,她又忍不住担心,“柳叶姐姐,你说姑娘会不会去教训袁勇啊?”
柳叶儿笑道:“姑娘既然应承了你,自然要去教训他的,你也知道姑娘的性子,他敢对你不礼,姑娘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榆钱儿立即就急了,“哎呀,这可不行,他,他其实也没犯什么事儿。”
柳叶儿道:“对啊,他也没做什么事儿,就是昨儿送了你一只翡翠镯子,今儿送了一盒胭脂,明儿准定是什么金簪子。”
榆钱儿这下可听懂了柳叶儿的打趣了,“你这人讨厌死了,就来笑话我。”
柳叶儿被榆钱儿按住挠了许久痒痒,跪地求饶这才被放过,“好了,好了。我看那大黑个儿也不错,虽然黑了点儿,但模样也挺周正的。家里也不差,就一个老娘,还跟着他哥哥的。你嫁过去也不用受婆婆的气。”
“哎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都胡说什么啊?”榆钱儿嚷着就又要去打柳叶儿。
柳叶儿道:“我可不是跟你玩笑呢,我瞧着姑娘也有替你打算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欢袁勇倒也罢了,若是心里有他,就别死要面子了,万一姑娘乱指鸳鸯,你可怎么办?这府里有头脸的妈妈们多了去了,姑娘又是新进门的媳妇,你生得这般好看,若是有人开口提亲,你叫姑娘应还是不应?”
榆钱儿沉默了片刻,这才扭捏道:“我一切都听姑娘的,反正她不会害我。”
自己的事情还没说完,榆钱儿就又开始操心柳叶儿了,“哎,姐姐,我看姑娘好像有意将你配给公子呢,那样俊的人,每天光是瞧着都高兴哩。”
柳叶儿却是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