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快马加鞭刚离开玄城,前去漫泽捉拿逆贼的达奚献与阿诺也回到福园复命。只是他们刚入府就听到殿下遇刺中毒的消息顿时又惊又怒,阿诺当即红着双眼直奔宗王寝室而去。
比起孩子心性的阿诺,达奚献自是稳重得多,虽然也担心殿下但他不能像阿诺那般扑到殿下床边难过哭泣,只在房中看了一眼殿下又向大夫询问了几句后就退出来,转而向院中的范先生禀明今日漫泽缉拿逆贼之事。
“什么?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范先生听完达奚献所禀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啊,早在我们赶到之前这三人就已经死了,且都是中毒而亡,末将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我们走漏了风声被他们提前得知?可为何不逃呢?”达奚献此时也是一头雾水,茫然不解地继续向范先生回道。
“中毒……”范先生轻摇着手中的蒲扇若有所思片刻,而后又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调虎离山,死的那三人不是逆贼,而是故意将我们的目光转移到漫泽,真正的逆贼是今日行刺殿下的人?”
“什么?死的那三人不是逆贼?这是怎么回事?”达奚献听了范先生的话越发糊涂,一时立在原处不知所措。
“达奚将军,马上去查那三名死者的真实身份。”范先生未直接回应达奚献的疑问,转而严肃命道。
“是,末将这就去。”达奚献怔了怔,虽依旧不明所以但不敢有所懈怠,忙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被范先生派人唤回城的魏准也火急火燎赶来,范先生便急忙令他同方才跟在宗王身边的两名侍卫一道去大牢提审那行刺的老妇。
余成快马加鞭一口气行了半日的路程,在黄昏时分就赶到了木城的三秀药庄。他来不及敲门便翻墙而入,与此同时,颜宗此前留在药庄的暗卫见状也紧随现身,看着余将军红肿的脸皆是面面相觑,小白率先关切问道:
“将军?您的脸....”
“别废话,殿下出事了,三秀先生此刻在何处?”眼下余成哪有心思去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脸,只急声向小白问道。
“在后院凉亭里。”小白等人听闻殿下出事也登时脸色大变,急忙跟着余成一道往后院而去。
此时天色渐暗,药庄中的人已用过了晚膳,药童们都在后院的湖边玩耍,三秀带着两个徒弟也正坐于湖上亭中纳凉。
惊见红肿着一张脸的余成带着几人擅自闯入,庄中的药童吓得一时不知所措,只顾愣在原地看着他们直奔湖上凉亭而去。
“出什么事了?”凉亭里,修名惊见到余成赶忙起身问道。
“殿下遇刺中毒,性命危急,还请三秀先生随在下去趟玄城。”情况紧急,余成来不及向修名多言,只顾朝着三秀匆匆施了礼后说道。
师徒三人一听也都大惊失色,三秀平日里虽与颜宗水火不容但危急关头自然又心软下来。他未再多言便让徒弟修名去将药箱备好,自己则回房拿了些解毒的药,再向司瑶交待了明日须出诊的几名病人后才随余成直奔庄外。
待三秀随余成离去,修名看了一眼依旧望着马车消失方向出神的师妹欲言又止,自听到宗王出事他便察觉到师妹的魂不守舍,一时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修名先前以为凭师妹这般冷淡得几乎不近人情的性子,必定不需要过什么情关。可这次她游医回来倒是变得亲切了不少,连庄中向来怕她的药童也开始敢在她面前说笑了,更令修名诧异的是她在宗王面前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冷若冰霜,使得他不禁疑惑难道师妹游医途中与宗王有过交集?
“哎呀,每次都是这般火急火燎的,老夫迟早有一天会被你们给吓死!”
夜幕降下,已伤好痊愈的小路驾着马车急行在大道,三秀虽心下担忧着颜宗但嘴上却又开始埋怨起来。
“先生见谅。”一旁的余成同样也心系着殿下的安危,未再多言,只向三秀赔礼道。
“西月国的神箭手,威风凛凛的宗王,怎么总是性命垂危呢?哎呦,真是!”可三秀却不依不饶,又继续阴阳怪气起来。
三秀这明嘲暗讽地就连外面赶车的小路听闻都不禁嘴角一撇:庄主这张刀子嘴还真是厉害,专挑人心窝子里绞。
余成听着自是敢怒不敢言,憋着火气不再吭声,而他那张脸本就红肿又被这么一憋更是如同火烧般。
“幸好天色暗下来了,否则你这红得像猴屁股的脸看得我难受!”三秀随即瞟了一眼沉默寡言的余成,借着车窗外尚存的余光又看到他那张红肿的脸不禁啧啧道。
“先生见谅。”余成欲哭无泪,只得再次赔礼道,也暗自盼着三秀先生能将嘴闭上。
“怎么?因你没能护好你家殿下被范先生打了?”三秀似乎越发说起了兴致,又一副好奇的神情继续问道。
“范先生一向和蔼亲切连重话都少说,他可下不了手。”余成皮笑肉不笑,只得继续回道。
“倒也是,那就是你自己打的?哎呦,想不到堂堂余大将军还会做这种自轻自贱的事。”三秀捋着面前的白须,又一次摇头啧啧道。
余成如坐针毡急忙垂下了头,轻咳了两声不敢言语。
“脸转过来!”三秀睨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起来,随即在自己的药箱中摸索了片刻后,才又转而向余成嘟囔道。
“先生又怎.....”余成此时因狼狈加之方才就已憋着一肚子火,听到这三秀先生又开了口他的双手已不由自主地握起了拳头,正不耐烦地转过脸却见对方将一坨冰凉的药膏拍在自己脸上,随后听得他凶道:
“自己抹!”
三秀说完索性将手中的那瓶药膏都丢到余成手上,继续故作嫌弃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将军,顶着张猴屁股脸东奔西跑真丢人!”
“多谢先生!”余成微微一笑,感激地朝三秀再次施礼,而后心中又责怪起了自己:与三秀药庄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难道不知三秀先生刀子嘴豆腐心吗?方才怎么能恼先生呢?
三秀却未再开口,只是双手环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夜已深,三秀药庄漆黑一片,唯独书室里依旧亮着微弱的烛光,司瑶正坐在书案前盯着一本医书出神,她细眉微蹙,清冷的眼眸中也浮现担忧之色。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修名突然出现在书室门口关切地看着师妹,温笑道。
“看得入神竟忘了时辰,这就去睡。”惊见师兄,司瑶迅速将医书合上,随即起身也笑道。只是她不擅长说谎,眸中的躲闪与心虚早被修名看在眼里。
“还在担心宗王?放心吧,师父定会让他没事的。”修名也走进来替她将书案上的医书放回书架后,依旧温声安慰道。
“师兄,我没有.....”见自己的心思被师兄看出,司瑶慌张正欲辩解却被修名笑道:
“一向直言不讳的师妹如今也学会了言不由衷?”
司瑶怔了怔,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还是头一回被修名师兄说住,无法反驳。
“若实在放心不下,明日.....”
“明日还得出诊,师兄,我先回房睡了。”
司瑶说完便转身逃离书室。
“这丫头,从前的坚毅决然都去哪儿了?”修名无奈地摇起了头,嘀咕道。
司瑶轻声回到房中,借着月光见采衣已熟睡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徐徐来到窗前望着远处乌黑的山峰又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理智告诉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妄念,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终究不会有好结果,何必自寻烦恼?
可司瑶知道,她的这颗心不完全被理智占据,还有一个声音时不时跳起来与理智唱反调。那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二者之间的拉扯挥之不去又抓心挠肝,令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