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本该留在此陪你,然大皇兄亲设的家宴自也不能缺席。”
木城外的别院书房里,颜宗将一杯冒着热气的仙雾凤茗端到司瑶手边,带着几分内疚向她说道。
自与司瑶感情升温后,颜宗便时常在木城与玄城之间两地跑,他一来两人便相约在这幽静的别院,没有吵闹无人打搅自是可以无所顾忌地互诉衷肠。
“中秋佳节是家人团圆之日,尚京城里有你的兄长还有你的奶娘,我们随时都可见,你与他们却一年难得见几回,你理应回去。”正翻着一本医书的司瑶听到颜宗之言,却不以为然地抬眸冲他笑道。
然司瑶的明理豁达再次让颜宗无奈暗叹,转念又责备自己贪心,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撒娇耍性子的小女人,而他欣赏她的不就是那份独立与坚毅吗?随后便握住她的手深情道:“在我心里,你也是至关重要的家人。”
听到此话,司瑶登时愣住,当即缓缓放下手中的医书抬眸注视着颜宗,朱唇微启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又怎么可能不是家人呢?”颜宗见她面露疑惑便又解释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
司瑶也默默在心里跟着念了一遍,不禁怦然心动,反手也紧紧与他十指紧扣,温情笑意,无言相视。
“这本医书可有价值?”见她深情不语,颜宗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转而瞟向司瑶手边的医书问道。
“嗯,里面有些论述观点倒是奇特,打算拿回去向师父请教,此书从何处得来的?”司瑶也回了神,温情的眼眸里恢复了几分清冷,颔首问道。
“近来有位医术了得的道士在玄城内义诊,还自称到西域游历了一番,范先生向来对域外之事感兴趣便前去拜访了那道士,两人相谈甚欢竟谈至大半夜才带了些书籍回来,多为游记与杂论,见有一本医书我便向先生讨了来。”
“那道士可还在?”司瑶一听,当即也来了兴致继续问他。
“他是游历路过玄城,昨日便已不知所踪了。”颜宗摇头说完,见她又不再语便问道:“怎么?还想着那个儇玉身上的毒?”
“那道士既游历过西域又医术了得,想来对花咬之毒也有了解,可惜....”司瑶惋惜地叹了叹,说着又查阅面前医书里的目录,然未有花咬之毒的只言片语。
“不是还有时间吗?莫要着急。”看着司瑶搜寻无果后脸上浮现出的失落,颜宗急忙安慰道。
“虽说我们有配方,且也仅剩两样奇花未寻到,可偏偏这两样是这世间难寻之药,红华夫人去往荒漠已有数月,眼看着就要到晚秋了也不知晓她此次能不能顺利寻到漠桑?还有东海之上的紫豚花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药,寻找的难度更大。”
司瑶轻叹着缓缓起身来到窗前,望向窗外密林已逐渐萧索凋零心下不禁涌起莫名的惆怅,也许是为儇玉也许是身为医者的无奈,她也恍然发觉自入了这医道,见识过无数病人的痛苦后,她的心已不像从前那般坚硬如石了。
看着立于窗前感叹忧愁的司瑶,颜宗也暗自担忧她的变化,虽说一个悲天悯人的医者是病者之福,可他却也不希望她过于心慈,身为大夫每日都得面对生老病死,若心太慈软总归伤的是自己。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了一件事,听闻叔风已在四处寻紫豚花。”房中沉默片刻,颜宗也起身来到司瑶身边,笑道。
“叔风将军寻紫豚花做什么?”司瑶好奇问道。
“你有所不知,这小子上次去三秀药庄本欲见你却先碰着了那儇玉,他竟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了,遂当日见了你犯起痴怕也是一时恍惚将你错当成儇玉。”颜宗摇头苦笑一声,才朝她回道。
“什么?他竟对儇玉.....”司瑶听了自是惊得蹙起了双眉,话未说完便摇头冲颜宗道:“这可不行,儇玉与曾公子二人同甘共苦好不容易走到今日,那叔风将军可莫要去横插一脚,你可得好好劝劝他。”
“劝我倒是劝过一回,也与他说了那儇玉身份复杂如今又是影门的眼中钉,她的亲姐姐还是南疆毒虫谷的人。不过你也别担心,叔风虽常年在军中但到底也是世家公子,他家里人断然不会让他将这样身世的儇玉带回家中,只要他们情比金坚,那小子断然拆散不了。”颜宗见着司瑶这般为别人的感情操心着急倒有些哭笑不得,遂又忙安抚道。
“如此便好。”颜宗的话让司瑶再次怅然若失,是啊,这世间的婚姻制度多数为利益互衡,门当户对甚为重要,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贵族以及世家门阀而言。
颜宗见司瑶垂下了眼眸,似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便将她拥入怀中呢喃低语道:“我不是他们,你也不是儇玉,我的母亲与你一样同为三秀先生的徒弟,而我虽为王爷,可你救死扶伤福泽众生,大爱也,此生能与司瑶大夫相伴是我颜宗三生有幸。”
司瑶听着他的深情之言并未作声,只是闭上双眼安静地也将他紧紧抱住,不知不觉她竟对这个男人的怀抱越发依恋。
中秋节前一日,晨霖一早起来便郁郁寡欢,早饭也只扒拉了两口后独自去了书室。
平日关切他最多的除了修名便是司瑶与采衣,与晨霖一道用早饭的她们自是将他脸上的忧愁看在眼里,司瑶因吃了早饭要去前厅忙于开诊之事,遂让采衣先去关问。
采衣在后厨忙完后又煮了碗晨霖平日爱吃的饺子端到书室,此时的晨霖正出神地趴在窗外,见有人进来赶忙又坐回到书案前。
“我见你早饭就吃了两口,想着许是今日的包子与南瓜粥不合你胃口,便又煮了你爱吃的饺子。”采衣自是将他的慌张看在眼里,可也只是笑而不语,随即将一碗饺子端到晨霖面前,继续温柔笑道。
“多谢采衣姐姐,可是我...我没胃口。”晨霖瞟了一眼仍冒着热气的饺子,却丝毫提不起食欲,遂只得向采衣无奈道。
“好端端地怎么就没胃口?可是哪里不舒服?”采衣一听急忙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未发烫才松了一口气,也关切问道。
“明日便是中秋了,采衣姐姐想家人吗?”晨霖摇了摇头,犹豫片刻便也蹙起眉头问道。
采衣转眸细细想了想,晃起了脑袋又随即点了点头,才黯然笑道:“我只想我娘,可是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也想我娘了。”晨霖也垂下了眼眸,糯糯嘟囔道。
采衣看着埋头难过的晨霖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来药庄数月她自然也知晓了晨霖是一年前被自己的亲娘因他体弱多病无力养活才抛弃到这里的。
书室里沉默片刻,采衣才又问道:“你想回去看她吗?”
晨霖仍旧低垂着头未语,只是两颗豆大的泪珠已从他的眼中滴落,足以说明了一切。
采衣见之自是动容,明眸大眼里也忍不住泛了泪,她突然起身冲晨霖道:“你若将饺子吃完,我便去求大先生带你回家。”
“真的?”晨霖惊喜得抹着眼泪,抬眸看向她。
采衣未答已自顾转身离开书室,开始四处寻大先生修名。
“带晨霖去见他娘?”茶室里,采衣的请求一时令修名有些犯难。
“明日就是中秋了,晨霖想他娘想得没精打采,今日的早饭都没怎么吃呢!大先生不是最疼晨霖吗?您就忍心见他这般难过吗?”采衣蹲到修名身边摇起他的手臂撒娇央求道。
来药庄这几个月来摸清了大先生温和又心软的性情后,除了上课之外采衣在他面前倒不像从前那般拘束了。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晨霖不去见还好,就怕回去见了反倒更难过。”修名无奈地冲采衣笑了笑,而后才叹道。
“见了更难过?采衣不懂。”采衣疑惑摇头,眨着她那双灵动明亮的眼眸看向修名。
“晨霖是被他母亲弃在了药庄的,虽说迫不得已可他终究是被抛弃的孩子,今日带他回去无非又让他重复一次被抛弃,故而,短暂地相见倒不如不见。”修名也继续叹道。
“可是他如今还想着他娘啊,若不见他怕是会日日夜夜地念着,与其这样倒不如索性让他再痛一次,或许以后他就不想了呢?”大先生的话虽在理,可采衣也不忍看着晨霖如此受煎熬,何况她既答应了他自然要尽力去求大先生。
修名听了采衣的话未再出声,缓缓饮下半杯茶后才冲她颔首笑起。
“多谢大先生!”采衣欣喜不已,来不及行礼便又匆匆跑了出去。
“这丫头。”修名摇起了头,却是一脸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