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除之夜的三秀药庄伴随着阵阵鞭炮声,后院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团圆宴后药童们便早早去往茶室向三秀师徒拜年讨守岁钱,往年有庄主三秀给,今年司瑶也收了徒自当要另出一份,大家能多收一份守岁钱个个脸上乐开了花。
采衣虽不是药童身份,然三秀师徒待她一视同仁给的守岁钱与药童们一样多,采衣甚是欢喜,遂趁着茶室娱乐之际在果萦表演完一段说书后也大着胆子唱起了儿时母亲教与她的民谣: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短短二十多个字经由采衣百啭千声地唱出,众人惊诧之余皆不由自主沉醉其中。三秀听着这首质朴的民谣心下不禁感叹:天下大和,没有战火,没有屠戮,没有背井离乡四处逃难,民以安息自在,这才是老百姓所向往的生活!
游医时,司瑶与小路已听过采衣的歌声,在那山野幽谷中,她嘹亮的嗓音甚是解乏安宁,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她敢在药庄当众开唱,自然替她已将这里当成了家而高兴。
修名看着采衣在欢唱民谣时显露出来的奕奕神采也情不自禁宠溺笑起,她明眸善睐,其秀在骨,尤其是那份坚韧开朗令他越发欣赏。
采衣眸光流转不经意对上大先生眼中的温柔笑意也忍不住欣喜嫣然。
随着天色渐晚,三秀年纪大了自是不能陪这些后生一道熬夜守岁,遂匆匆嘱咐了修名几句后便打着哈欠自顾回房去,司瑶随后也将两个徒弟与采衣叫到自己房中。
“我们头一年成为师徒,我这个做师父的自当要照顾你们,这新衣就算是新年之礼。”司瑶说着已将两件新棉袍分别送到小路与晨霖手中,到底是做了师父的人,脸上竟带着两份和蔼。
“多谢师父!”两个徒弟欣喜若狂,连忙躬身谢道。
待二人欢欢喜喜抱着新衣离去后,司瑶关了门又拉着采衣来到床边,床上也摊着一套藕粉绿藤的新衣。
“司瑶姐,这是给我的?”见到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采衣暗喜随即也转身向司瑶问道。
“试试吧。”司瑶颔首,冲她笑道。
“你常给我买衣裳,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如今你做了师父本就支出增多又何必再给我破费呢?”采衣虽欢喜,可想到司瑶姐今夜又是给守岁钱又是送新衣必定花销不少,平时已受她诸多照拂,没想到今日她还要惦记着自己,采衣顿觉得受之有愧。
“你是我带回来的,我也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这大过年做姐姐的自要给妹妹添新衣,怎能叫破费呢?你平日熬汤熬羹又绣了不少东西送我何来没什么好送的?况且你放心,我如今也是药庄的大夫,每月薪俸比你们多出不少,今夜这些花销尚不至于令我捉衿见肘。”司瑶笑着冲她安抚道。
“多谢你,司瑶姐!”这番话再次令采衣感激不已,她当即含泪将司瑶抱住。
“我们相熟这么久,你不必将谢字常挂在嘴边。”司瑶轻拍着她的后背,又道。
“司瑶姑娘可在?”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两声轻叩,随即辛女的声音传了进来,司瑶急忙转身将房门打开,果真见辛女提着一个食盒正冲她揖礼笑道:
“司瑶姑娘新年吉乐!”
“新年吉乐,愿你吉吉利利,岁岁平安。”辛女的出现,司瑶早有预料,遂见了她便从袖中拿出提前备好的守岁钱递过去。
“多谢司瑶姑娘!也愿姑娘新年百事如意!”辛女始料未及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才连忙接下守岁钱再次揖礼,随后见司瑶目光转向自己手中的食盒她便又道:
“这是殿下交代我在今夜给司瑶姑娘送来的守岁福盒。”
“辛苦你跑一趟,可是在别院过的年?有其他人还是独你一人?”听到是宗王送的新年之礼,司瑶欣喜接过食盒,又向辛女关切问道。
“司瑶姑娘放心,别院里还有几人,并不冷清。”辛女颔首应道。
司瑶听闻便也放心,辛女离去后她迫不及待将食盒打开,里头是五款颜色不一做工精美的点心,另还有一张拜年贴,是颜宗亲笔写下对她的新年祝福,句句至情至诚。
“哇,这点心好精美啊!”采衣也已来到司瑶跟前,看见食盒里的点心不由得赞道。
司瑶正沉浸在对宗王的思念里,听着采衣的话才回过神来,自己留下五块点心后便让她拿去茶室与大家分食。
“这便是紫豚花?”
西月国南境乌城中的将军府,叔风惊奇看着面前铁匣里被寒冰冻住的一朵紫花,疑惑问道。
“将军,我们在江湖上做买卖哪敢自砸招牌?此花无叶无根唯有五片紫色花瓣在立春之后绽放于东海之上,它神秘高贵,花姿优美素来可遇不可求,我们也是历经千辛万苦耗费整整十年之久才寻到的。”立于叔风面前的是一位清瘦风雅的中年儒生,却有一双精明深邃的眼眸。
“知晓你们寻此花不易,开个价吧?”叔风听着那中年儒生的话也未再多言,爽朗一笑,抬眸问道。
“叔风将军爽快,我们也不兜圈子,一口价八万两白银。”
“八万两?”叔风一听登时惊怒而起,这百物有在江湖上虽向来有口碑,可这一朵小小的紫豚花他们竟开价八万两白银,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帮人与打家劫舍的山匪无异。
“将军有所不知,这朵紫豚花在江湖上可是值万两黄金,今日是头一回与将军做买卖又恰巧岁除之夜图个吉利才忍痛卖将军一个人情降至八万两。”那中年儒生见叔风震怒倒也丝毫不慌张,仍旧双手负背苦笑道。
“可这也太贵了…”叔风撇了撇嘴,又坐了回去。
先前让人散出重金寻紫豚花的消息,叔风也特意找人询问过,预期的价钱也不过五万两银,可眼下这八万两自是远远超出他的预算。
“自然,我们是买卖人得体谅买主的难处,此花乃是稀世珍品,昂贵也在情理之中,叔风将军若一时拿不出八万两我们还可签订分期支付的契约,不过分期支付得另收利息。”见叔风仍在犹豫,那中年儒生又款款笑道。
“分期?你们不怕我取了这花后就不再给钱了?”中年儒生的话再次令叔风震惊,好家伙,竟连分期支付也想到了,这百物有当真是可怕。
“叔风大将军是西月国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当言而有信,可若将军耍赖我们便只好拿着这张契约到尚京城寻叔家要账,若叔家也不理,就只得告官府了。”
看着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叔风明白百物有自有厉害之处,好不容易寻到能救儇玉性命的奇花,可却远远超出他预期的价钱,当前要留下此花看来只得签订分期契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