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医手中那只毒虫,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它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狠狠地咬我一口,但我却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我有一个视如珍宝的手下,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但她却乐观坚强,活泼开朗。”
虫医的手指微微用力,那只毒虫的翅膀,扇动得更加剧烈了。
“她的人生中,一定也遇到过许多岔路口。如果她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许,她已经被仇恨吞噬,过着痛苦不堪的生活。”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您就是那个在她人生的岔路口,为她指引方向的人。”
“!”
虫医愣住了。
“你……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您一直在默默地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知道,她之所以如此贪财,是因为她要用这些钱,去帮助那些被遗弃的孩子。
她为他们提供食物,送他们去学堂读书,送他们去武馆习武,她为他们铺平了人生的道路,让他们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她虽然被人称为“钱虫”,但她却是那些孤儿的守护神,她用自己的一生,守护着他们。
这件事,直到她死后,才被世人知晓。我之所以给她五十万两银子,就是希望她能用这笔钱,去帮助更多的孩子。
她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缓缓地蹲下身子,将那只毒虫的翅膀撕下来,一根一根地吃掉。
“我百毒不侵,一般的药物,已经无法压制我体内的毒素了。我只能以毒攻毒,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她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受伤的肩膀、胳膊和腿,似乎疼痛难忍。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
我走到她身边,在她身旁坐下。
“我是魔教教主的二公子。”
有一个魔教教主父亲,还是有好处的。只要我的身份足够尊贵,就算我知道一些秘密,别人也不会怀疑我。
“那你为何要给我这么多钱?”
她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感到惊讶,也没有刻意讨好我。也只有她这种性格的人,才能忍受世人的误解和谩骂,一生都致力于帮助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
“我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为您的善举,贡献一份力量。在我心中,您不是‘虫医’,而是‘大神医’。”
听到“大神医”三个字,虫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对于一个医者来说,“大神医”三个字,是最高的赞誉。
“我之所以隐姓埋名,就是不想被人歌功颂德。”
她说着,将那只毒虫的尸体,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然后,艰难地咽了下去。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我相信,她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渴望得到认可。
她一定也希望,有人能看到她的付出,有人能理解她的苦心,有人能给她一句真诚的赞美。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前世,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能化解一个人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恨和悲伤。
一句“谢谢”,一句“辛苦了”,一句“对不起”,一句“多亏了你”……
这些简单的话语,却往往难以说出口。
因为缺少一句简单的问候,许多人心中,都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我希望,我刚才说的话,能够抚平她心中的伤痛,让她的人生,不再充满遗憾。
您的人生,真的很精彩。
虫医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你……你抓着我的手腕。”
不知何时,她竟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当然可以躲开,但我没有。
“啊,抱歉,我习惯了,看到人就想诊脉。”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却在仔细地观察我,她想要确认,我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她不是通过我的语言,而是通过我的身体反应,来判断我的真假。她可以通过我的脉搏,我的呼吸,我的眼神,我的细微动作,来判断我是否在说谎。
武者,是不会轻易让人诊脉的。我没有阻止她,就等于是在告诉她:“我相信你。”
“你……你竟然练成了‘天脉强化术’?”虫医突然惊呼道。
不愧是神医,仅仅是诊脉片刻,她就发现了我的秘密。多亏了血天魔女的那些手下——“毒鬼”,我才得以将“天脉强化术”修炼至大成境界。
“没错。”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中,流露出如此震惊的神色。我知道,她为何如此惊讶。
徐大龙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四强赛中,被人一剑刺穿心脏,死在了擂台上。
剑无极站在他的尸体旁,冷冷地说道:“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你就这样死了?太不划算了吧?”
听到这番话,徐大龙心中充满了委屈。
“不划算的是您啊!我死了!我死了啊!”
“人固有一死,只是,很少有人会在花了五十万两银子治病之后,就立刻死掉。”
“所以,我才说不要治啊!”徐大龙悲愤地喊道。
“我也说过不要治啊。”
与梦中不同,剑无极的语气,温柔了许多,这让徐大龙松了一口气。
“我梦见自己在四强赛中被人杀死了。”
“梦都是反的,所以,你不会死。”
“您还说,我死了,您会心疼那五十万两银子!”
“那看来,这个梦不是反的,你八成会在四强赛中输掉。”
“您就别乌鸦嘴了!”
徐大龙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啊?我……我动不了了!”
他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他的身上,竟然插满了银针。
“是不是扎错穴位了?我全身都麻了,动不了了!”
“别担心,这是‘虫医’封住了你的穴道。”
听到剑无极的解释,徐大龙这才放下心来。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害您花了这么多钱。”
“徐调查员,这个时候,你应该这么说:‘公子,都怪您,非要让我参加比赛,害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花五百万两银子,您也要治好我啊!’”
“您就别再让我难过了,赶紧出去吧。”
剑无极转身准备离开,徐大龙突然说道:“说实话,我其实很想接受治疗。虽然嘴上说着太贵了,但我的心里,却希望您能治好我,让我继续参加比赛。所以,我才假装答应接受治疗。如果这笔钱,是我自己的,我会接受治疗吗?”
“会。”
“您怎么这么肯定?”
“如果一个人,舍不得花别人的钱,却舍得花自己的钱,那他根本就不会犹豫。”
“或许,我只是想装好人呢?想要在您面前,表现得善良大方。”
“你在我面前装好人,有什么好处?说出一个理由来。”
“……”
“你看,你根本说不出来。”
“好像……是这样。”
我走出房间,来到后院。
虫医正坐在窗下,晒着太阳。我走到她身边,在她身旁坐下。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好人?难道,堂堂魔教少主,还会关心那些中原孤儿的死活?”她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人生,再次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您说得没错,我是魔教少主,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所以,我当然要讨好您这位‘起死回生’的神医了。”我坦诚地说道。
“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
她松开了我的手腕。
她静静地看着我,突然,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只毒虫,就是她之前吃的那种。
“要不要尝尝?味道不错。”
“只要吃了不会死,我当然愿意尝尝。”
“要不要我帮你解毒?”
我知道,我的人生,再次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我有一个毕生的愿望,但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拥有强大经脉的人,才能完成这个实验。这个实验,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成功了,对你来说,将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我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愿意试试。”
“你为何不问问我,是什么实验?”
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实验,我也知道,最终的结果。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是否能得到这场机缘。这场机缘,可遇不可求,我只能顺其自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得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徐大龙,将我带到了这里。
“我相信,您不会害我。您是一位致力于帮助孤儿的善人。”
“你真是个傻瓜,我可能是想杀了你,为武林除害。”
“没关系,魔教教主之位,有的是人抢着做。”
虫医一边吃着毒虫,一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疼死我了,帮我揉揉。”
我帮她揉着肩膀。
“您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收几个徒弟?让他们帮你干活,帮你按摩。”
“现在的年轻人,谁愿意学这种旁门左道?他们都待不了多久,就跑了。”
看来,她以前收过徒弟,但都因为无法忍受,而离开了。
“要不,我拜您为师吧?”
“少说这种违心的话。”
“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如果实验成功了,未来的魔教教主,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我这一辈子,被人骂得还少吗?怕什么?再用力一点,往旁边一点,啊,真舒服。”
当徐大龙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部被取下来了。他感觉神清气爽,就像睡了一个好觉一样。
他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胳膊,竟然一点也不疼了,仿佛从未受过伤一样。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受伤之前,更加强壮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走出房间,看到虫医正坐在院子里,揉着胳膊和腿。
他走到她面前,在她身旁坐下。
“谢谢您治好了我的伤。”
“你给了我五十万两银子。”
“你这老太婆,收了钱,连句谢谢都不说吗?”
“我等会儿再说。”
“长得这么老实,怎么这么小气?”
“你不是说,我看起来像个爱装可怜的家伙吗?”
“你不仅爱装可怜,还小气,心眼还小。”
她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胳膊和腿。
“您的伤,是怎么弄的?”
“抓虫子的时候,弄伤的。”
“为什么不治?”
“现在不就在治吗?”
“抓什么虫子,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少废话,过来帮我揉揉肩膀。”
“我给了你五十万两银子,还要帮你揉肩膀?”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徐大龙还是走到她身后,帮她揉起了肩膀。
“啊!真舒服,你比你那个主子强多了。”
“我从小就被人说,手劲大,我经常帮我奶奶按摩。”
“你的肩膀,没事吧?”
“我的伤,怎么就全好了?您真是太厉害了!”
“你的内力,也增强了不少。”
“啊?”
徐大龙连忙检查自己的内力,果然,他的内力,比以前强大了许多。与其他后起之秀相比,他的内力,一直是他的短板,现在,他的短板,终于补齐了。
他激动地跪倒在虫医面前。
“您是我的恩人!”
“我不是江湖骗子了?”
“您是神医!真正的神医!”
“要谢,就谢你那个主子吧,是他出的钱。”
“说到钱,能不能便宜一点?”
“你担心你主子会破产吗?”
“我们主子很有钱,我不担心。”
“那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还不起这笔钱啊。”
“你要还这笔钱?”虫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当然要还。”
徐大龙看着虫医,虫医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如果你好好帮我按摩,我可以给你便宜一万两。”
“好的,神医!我连您的胳膊也一起揉!”
徐大龙再次卖力地帮她按摩起来。
“我公子呢?”
“在那口缸里。”
徐大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院子的中央,放着一口巨大的水缸,里面装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从我们进来到现在,我一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你一点也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担心,我也不担心我公子。如果我担心他,那才奇怪呢。他既然敢进去,就一定有办法出来。”
“看来,我花五十万两银子,是值得的。”
徐大龙听到这句夸奖,顿时心花怒放。
“去,把那口紫色的缸,搬过来。”
“好。”
徐大龙捂着鼻子,将那口紫色的缸,搬到虫医面前。那口缸里,也装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你这小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宝贝吗?竟然还敢捂鼻子?”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为了抓它们,我差点就丢了性命。”
虫医将紫色的液体,倒入剑无极所在的那口缸里,两种液体混合在一起,顿时冒出一阵阵气泡。
“他在里面,怎么呼吸啊?”
“你要是担心他,就替他进去。”
“不了,不了。”
徐大龙连忙后退几步。
“您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我研究了一辈子的毒虫,一直有一个梦想,你家主子,愿意帮我完成这个实验。他要么死在里面,要么,变成另外一种形态。”
在徐大龙的认知里,剑无极是不会死的。
“变成什么形态?”
“万毒不侵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