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柳意:“阴阳眼?”
“是,此人身负阴阳眼,所以能看见鬼魂,并跟其身后作恶。依照我彩云律法,造成如此伤人罪孽的,应当斩而杀之。”
邬文君听着解释,觉得合理没再反驳。
宣陵竹仍撑着那副态度,道:“就这么点破事,也拿来问我们。你定了案,杀了便是啊。”
姜从听着,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她道:“几位大人恕罪,我将他带来,不是因为属下无法决断。而是因此人,府衙上下无一人敢杀。”
“这又是什么说法?”邬文君提出疑惑。
“回娘娘,身负此眼之人,是地府的鬼差转世,若无刚阳之气的人下手,难免其死后会缠上府衙乃至整彩云。所以,属下不敢杀,也没这个资格杀。所以,属下特意喊来诸位贵人,就是想请拥有皇城血脉,龙脉子孙的世子大人,来下这个手。”
“耍什么花招呢?你不敢杀,让我来杀?”宣陵竹驳他,眉头微蹙。
“世子,杀个人于您而言只是浮云。您身负龙脉,他定羡煞不到您。再者,世子早年舞刀弄枪,美名远扬,不至于连杀个人都做不到吧。”
宣陵竹被激怒了,他站起了身,回道:“行啊,既然你如此要求,那我便替你杀了他。”
说罢,他伸手举向姜从。姜从识趣,卸下了腰间的一把佩刀,递给了宣陵竹。
宣陵竹接过,利索的退下剑鞘后,便直接抬刀,朝下劈去。
整个举措毫无停顿,就仿佛杀人只是吃个家常便饭一般。
然而,火光摇曳中,先等来的不是凶手的人头落地,而是姜从的刀刃抗下了这一击。
姜从霎那间抽出另一把佩刀,挡在了宣陵竹剑下。
刀身碰撞出现“铮”音,姜从的刀,却抵住了断裂。
一瞬间,几人哑然,宣陵竹更是茫然地转头。
“你?”他念着,心中忐忑起来,意识到中计了。
只听,姜从唇角勾笑,自信道:“果然是你。”
说完,身后的裴厄出手,妖力一窜,径直扣住了宣陵竹的腕间手臂。
整个举措发生的无比快速,中计的宣陵竹一脸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邬文君更是紧张的起了身。
“姜从,你这是作何!?”
“不好意思啊娘娘,先前骗了你。此桩凶案的真正凶手,乃是这位,世子大人。”姜从道,牙间发狠,抬剑使力挑飞了宣陵竹手中的长剑。
“呼,力气果真很大。”她道,缓缓收剑。
“姜从,你最好有个解释!”邬文君怒目盯着姜从,临危不乱。
姜从正了身子,原本的卑躬屈膝消去,懒散自信起来。
她抱拳,正着身子:“娘娘,您还不知道吧,您这每日都在与虎为伴呢。”
“这到底谁身负阴阳眼,谁又是杀人凶手。想必世子,比我们都清楚吧。现下,我也不同各位卖关子了。许兄,劳烦你了。”
话落,许清弦抬手,金色灵力流转,给随行而来的小瑜盖了一层薄纱,令她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邬文君望着这一幕,心惊了起来,吓得后退了一步。
“她是?”她蹙眉。
“这就是方才,我说扒人面皮的那个鬼。娘娘和城主,都看不见她对吧,但是世子能。”
宣陵竹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暗地里扭着裴厄的妖术,想反击。
“两位大人且好好看看,稍后,待世子的面貌转变,你们就知道我说的不会有假。”话落,微光泠随之施法,下一刻,一阵月色流入宣陵竹眼中,将他的眼瞳昭露出来。
“身负阴阳眼之人,在灵力的附着下,眼睛会一黑一白,是为阴阳的象征。”姜从解说着,两位贵人向宣陵竹看去。
果不其然的是,宣陵竹的眼瞳,呈现双色。
“文君......”宣陵竹转首望着邬文君,气叹的喊了一声。
邬文君显然被他的瞳色吓到了,往后退了退,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世子年少双瞳,阴阳双眼。作为鬼界的官差转世,世子纵使品性再好,也免不了杀戮之意。年少有先王妃教导,过的快乐无忧,杀意得以掩藏。可自从先王妃逝世后,世子紧接着失去一切,因此性情大变。”姜从道,在厅中走了几步。
“被世子所杀的五个人,看似没有关联。但实际,他们从前都受过王府或者邬家的雨露君恩。那年大火,邬家死绝,这本是伤感之事。可这些人,却狼心狗肺,见邬家倒台,曾经的长女沦为贱妾,便一口一个嘲讽,管不住自己的嘴。”
“所以,世子的杀心便按不住了。每每世子去墓山祭奠亡母之时,因双瞳之故,都能看见一个小鬼‘瑜’在墓山流窜,小瑜那时在四处寻找灵气,为得便给在那场大火中烧毁面容的我,寻个新的脸皮。可惜,墓山不久后被吞噬了,小瑜不得已跑了出来。而世子,将这些全部收入眼中。”
“世子随着小瑜步伐,知道她心急如焚,着急为我寻新的面皮替我做咒术,遮掩曾经烧毁的面庞所以此,世子特意将那些曾经讥讽过邬家、王府之人,一一约出,并于晚上引小瑜前去。小瑜着急,不顾左右一二便下手了,而世子紧随其后,杀人、刨尸。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怒火和杀意。”
“小瑜造面皮的时限有长有短,所以世子杀人的间隙也无法琢磨。可是几日前,连着出现了两日的死尸,其中一个是小瑜所为。而另一个,则是你恶意杀害,并伪造了小瑜之象。”
姜从说着,一字一句诛入邬文君的心中。
宣陵竹被妖力遏制住,姜从愈说,他的眼神便愈发阴冷,臂弯爆起的青筋,也无法控制。
另一旁,莫柳意则继续安坐椅凳,像看戏一般。
“宣陵竹,她说的......是真的吗?”邬文君红着眼眶,看向宣陵竹。
宣陵竹原先还摆着阴冷的神色,可一对上邬文君的脸庞,便瞬间收下,化为柔情。
“文君,你信她?不信我......”
“回答我!”邬文君斥责他,泪水打转。
宣陵竹被吓到了,他没想过邬文君会用这样的容色看着自己。
“......是,都是我做的,我认了。但那些人,就该死!”
听到答案,邬文君眉睫颤了颤,心揪在了一块。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说着,泪水滑过清淡的脸庞,叫人怜悯。
宣陵竹垂下了头,没再与裴厄的妖术做反抗。
“那要变成什么样呢......母妃轻丧,父王整日卖醉,就连我年少的......青梅佳人,都离我远去。你叫我,要变成何样啊?”
邬文君仰头,望着屋檐。
她喘了口气,忍住泪水断流,先是吩咐了一句:“所有人下去吧,把门关上。”
再讲,就不是王府的公事,是私事了。
“是。”奴仆们回应着,回礼后便匆匆离开,没人敢在这多留。
最后一人离开时,门如愿的被关上了。
场中一下空了许多,姜从凝视着她们,神色不动。
而另一旁的莫柳意,似乎很乐见到如此,嘴角的笑意就未下来过。
“先王妃,多么好的一个人。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做,糟蹋她对你的教导,让她如何在地底安息啊?”
“是,我不孝,我对不起母妃,但我不后悔杀这些人!过河拆桥,捧高踩低之辈,他们就该死!”
邬文君不忍,转过了身,仍有宣陵竹发泄咆哮。
比起伤心难过,她更多的是遗憾后悔。
场下一时无言,莫柳意看着邬文君的哭脸,心底愉悦更盛,嘴角的笑意都下不来。
她忍不住,出言讥讽几句:“哎呀呀,竟没想到,是贼喊抓贼啊。侧妃娘娘,这家里出了杀人犯,你打算如何置啊?”
她不怕火烧的不烈,往里又添几把柴。
邬文君抬眸,红眼望向她,眼色狠劣。
“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回着,指间窜到了一起。
“是吗,你难不成,真舍得下手?这连杀五人,行凶狠辣。若不是有个世子头衔挂着,怕是要提头谢罪的呀。”
莫柳意说着,言中意思,就是逼着邬文君现场做下决断。
宣陵竹不再话语,姜从握紧了手中刀刃。
邬文君甩了莫柳意一个愤怒的眼色,稍后正身了过去。
“既然城主这么想要答复,那我现下便给你......连环杀人案真凶,常郡王世子,宣陵竹。贵为皇脉,却草菅人命。连杀平民五人,手法狠辣。照我国律法,天子与庶民同罪而论。所以,此案拍板之后,理当即刻将宣陵竹下狱,等待秋后问斩。”
莫柳意听着,再度下海将水愈发搅浑起来。
“侧妃啊,这就不可能了吧。他贵为世子,又是常郡王唯一的血脉,秋后问斩,可会出乱子的啊。”
邬文君瞥眼,“那依你看,怎么处置?”
“依我看,不如现下就杀了,你我都在做个见证。毕竟,阴阳眼此等怪力乱神之物,可留不得。”
闻言,邬文君并没大动干戈,她反而应下“好,那便依你所言,现下就杀。姜从,动手!”
二人的交谈,宣陵竹原本信誓旦旦,他觉着无论如何也死不了,至少邬文君不会向自己下手。
可谁知,邬文君答应的如此爽快,就仿佛不顾他的身死,甚至不顾王府的权益一般。
他惊恐,压根没反应过来时,姜从便利索拔刀,回了一句:“是!”
下一瞬,光影闪烁,刀剑破风而去,刺入了它该刺的人。
“唔!!”呜咽声传来,却是个女音。
右侧桌凳旁,剑身刺穿女子的胸膛,带过淅淅血渍。
“你......你们。”莫柳意眼瞳颤动,看向邬文君。
邬文君捏着手中丝帕,死死的盯着她。
刀剑过体,穿心而去。刺过人半刻后,姜从又利索的拔了出来。
“唔!怎......怎会?”莫柳意垂首,眼睫拍动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淌出来的血。
姜从扬着剑,不屑一顾的笑着:“你是想问,为什么普通的刀剑,能伤你这个傀儡之身吧。”
莫柳意抬首,只觉得身躯愈发疼痛,似乎伤口有什么东西,在往躯壳中蔓延。
而眼前,姜从挥剑一甩,沾染其上的血液被甩飞后,剑发出了光芒。
“不好意思,这并不是普通的剑。此剑乃神器,名‘金光’。”寸金的光芒流漫而出,一点点覆盖掉原先的伪装。
而紧接着,场中站着的三个男人们开始消散。他们从进来时,就一句话未说,一个神色未动。
莫柳意惊惧的望着这一幕,愤恨的不顾伤情站了起来。
傀儡见傀儡,她不至于分辨不出,这三个人是假的。可大智若愚,她沉浸于自己的戏剧中,全然没注意到男人们的落差。
“你们!好一个计谋!好啊!”她喊着,躯体开始淡漠,粉尘飘动。
邬文君驳她,泪水横流。
“你早该死了,早该化为尘封消散!这么多年,终于、终于可以解决你了。把我的柳意......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