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管怎么说,诸葛丞相也是我大汉臣子,并且那些年中,我大汉的状况也的确不错。”
刘谌没法反驳,他只能抓着诸葛亮是汉臣这件事。
扪心自问,若真的将诸葛丞相从刘禅的天子生涯中剥离出去,那刘禅这个皇帝当的,的确就只剩下平庸与昏庸了。
没有诸葛丞相,便也不会有往后贤良的三相,自然蜀中的情况也会急转直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息一声。
还是先帝的眼光好,若非先帝托孤于诸葛丞相,怕是大汉早已经不复存在,又怎能撑的到今日。
“朕说了,朕承认诸葛亮的能力,但现在朕问的是,刘禅自己的能力。”
“你觉得,没了诸葛亮,以及没了出师表上举荐的人才之后,刘禅做的怎么样?”
“他有识人之力吗?有半分作为天子平衡各方的能力吗?文治武功方面,有任何一处值得称道的成就吗?”
“如果你要说,他尊重诸葛丞相,并且为之立庙这件事,那朕只能说,这是他该做的!”
“毕竟诸葛丞相真正是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蜀中覆灭的绝境,并且为之续命数十年!”
“如果你想说,他在位期间很少杀人,被人冠以仁君的名号,那朕告诉你,这是他作为皇帝更加不合格的地方!”
皇权与士族,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对立面的。
至少在实现大一统之前,双方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天子利用士族的力量与他国争锋,而士族利用天子赋予的名义与权柄发展自己的家族。
这个时候,你退一步,士族便会进一步,直至将你手中属于天子的权柄吞噬干净。
这就是之前曹魏的状况!
对待士族仁慈,不杀人,施以仁政。
名声是好了,可结果呢?
看看黄皓那肆无忌惮的模样,囚禁魏使,冤杀姜维。
但凡刘禅能稍微多些手段,他也不敢这么干,刘邦这么长时间的谋划,也不会落空!
听着这一声声的质问,刘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开始反驳。
虽然不好听,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都是实话。
良久之后,他只能不甘的低下头颅。
“你是赢家,你说的就是对的,我无话可说。”
自己的父皇干的不好,连跟敌人争论都没底气!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无尽的憋屈。
“你也不用不服,若刘禅破城之前的选择与你相同,令百官归降,而自己去先帝庙自尽,那朕倒是也能高看他一眼。”
“可是呢?他怎么做的?”
“带着百官一同归顺,还奢望着从今往后过上平凡富家翁的日子。”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份了?他可是大汉的天子,当今天下名正言顺的皇帝!”
“他就这么贪生怕死?”
越说,刘邦的语气便越是鄙夷。
他能够接受自己的大汉会亡。
古往今来,也从未有过不亡国的朝代。
明君如始皇帝,强如大秦,最终也难逃灭亡的下场。
大汉能够绵延数百年,刘邦已经知足。
亡在刘备手上,他会很满足。
亡在刘谌手上,他也会欣慰。
可亡在刘禅这么个庸人手中,他只会觉得心中不平。
将士还在死战,刘禅作为天子却是先降。
这样的尾声,刘邦非但无法满意,还得吐两口唾沫再走!
“是,或许,你说的对。”
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刘谌缓缓点头。
他不想承认,但却是句句属实。
“作为天子,父皇或许是不合格的。”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我的理由吗?可……”
“我想不明白,为何你要给我活下去的机会?纵使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就不怕百年之后,我的子孙不甘心而重新发起叛乱?”
“如果朕告诉你,朕原本想要将这天下还于汉室的,你信吗?”
深吸一口气后,刘邦选择坦白。
这场挑战已经到了尾声,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说出来。
不仅是说给刘谌听,也是说给天幕外,历朝历代的所有人听。
“?”
很显然,这句话给刘谌的冲击力是恐怖的。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之后,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还天下于汉室?
这位魏帝,您是还没睡醒吗?
这么荒唐的话,您也能说得出来?
不可能!
绝无此种可能!
见刘谌目瞪口呆的模样,刘邦随意的笑笑。
“不敢相信吧?”
“当初焦伯、文鸯他们得知朕这想法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比你更难以置信。”
“他们都是陪着朕,亲眼看着朕一步步斗倒司马家,斗倒士族,斗倒各路豪绅的。”
“他们亲眼看着朕付出这般多的心血,重新夺回了属于曹魏天子的大权,后又听朕说,要将这天下还于汉室。”
“可想而知,那个时候这番话对他们的冲击有多大。”
“但焦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便选择了听朕的话,尊重朕的选择。”
提到焦伯,刘邦的语气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他能看出,在这场挑战中,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私心。
真正毫无私心,完全效忠于大魏的,只有两人。
其中毋丘俭倒是绝对的忠臣,但他效忠的乃是明帝曹叡,反司马家也只是为了报曹叡的知遇之恩。
唯有焦伯,是完完全全只效忠于他刘邦的。
“焦伯?是那位……死在监牢中的使臣焦大人吗?”
对于这个人,刘谌印象很深。
他知道,原本魏国是想与大汉和谈的。
虽然不知魏国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大将军姜维死后,大汉已无将帅可用的情况下,竟然还愿意与大汉和谈。
甚至还愿意签署割地盟约,堪称耻辱求和!
但即便他不理解,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大汉最好的机会。
抓住这机会,大汉便能够消化包括京师在内的整个司州。
可这绝佳的机会,却随着那位焦大人的死而一并消散。
“是他,朕原本给他的旨意,是让他找机会与大汉和谈,先让司州于汉室,随后再缓缓让出周边郡县,直至双方势力相差不多的时候,再昭告天下,还位于汉。”
“可惜,你们拒绝了朕给的机会。”
“或者说,试图用一种高姿态,侮辱朕给你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