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长芳相看的这家姓陈,就在邻近的小陈庄,村里陈是主姓。小陈村挨着县城,比这边要富裕。这户人家开了个油坊,说亲的是他家二儿子。
李氏当初跟媒婆说的明白,舍不得闺女吃苦。媒婆立马明白,这是要找家境好的。仔细打量了花长芳,一拍手,便直接说了这家。李氏很满意。
媒婆又往小陈庄跑了趟,两家便搭上了话,约着相看。
李氏原本便愿意了五分,再见到相貌堂堂宽肩高个儿的陈家二儿子,五分长成了十分。
花长芳羞红了脸,看清模样就没抬起过头,显见是满意的。
陈家二儿子一看花长芳的脸盘子和身条,也动了心,傻笑兮兮。
媒婆一拍手,成了。
两家心领意会,自动往婚事上扯,陈家婆子笑呵呵道,他家不差钱,愿意出五十两当聘礼银子。
李氏激动得差点儿没厥过去。这可是大手笔。自己闺女有福啊。聘礼银子都五十两了,其他礼也少不了。
两家人说到一块去了,越说越亲热。媒婆立即要了八字说是找人合。其实,只要看对眼,就没八字不合的。为了谢媒礼,也必须得合。
两家都知道,这亲家成了。至于啥时候成亲,还不急着说。等合了八字,便送聘礼定日子。
李氏兴冲冲回来,对着一家人脸色好的跟开了花似的。
媒婆比她还急:“明天人家来你家相看,赶紧准备着,要是合适,我还得再跑一趟,再合八字。”
全家人都高兴。
终于嫁出去了,这是几个妯娌的心声。
给花顺风相看,更加顺利。
那姑娘眉毛黑,脸蛋白,身量不矮,屁股圆。好生养呀,张氏激动呀,自己的大儿媳妇,就是她了。哪怕要二十两银子呢,也要了。
花顺风偷瞄人家姑娘的大圆眼,对着张氏点了头。
李氏心疼二十两,可想着是自己大孙子,而且小女儿的事也顺,便答应了下来。
吃了顿饭,张氏考察的更满意,这姑娘吃饭不挑,懂规矩,还知道看人脸色是个机灵的。
只是临走时,姑娘的爹娘在花家转了一圈,问:“以后小两口住哪儿?”
可不是,花顺风还是跟着弟弟一个屋呢,能让新娘子住那里?
姑娘爹娘面上有些退缩,总不能自家姑娘嫁过来还得跟小叔子挤吧?
张氏发烧的头脑才冷了冷,事儿赶事儿的,自己怎么忘了这个?
赶紧去瞧李氏。
李氏便去看花老头,这种大事,还是要男人拿主意。
花老头思忖着自家的屋子,显然没有人能给挪出一间两间来,慢慢开了口:“后院还有地方…”
姑娘爹娘立即落了脸,那三间破屋子,又矮又小,还挨着茅房和猪圈。
“推了旧屋,再起新房。”
两人立即阴转晴,笑了出来,自己姑娘过来就住新屋,满意了。
那姑娘羞答答斜了花顺风一眼,花顺风血色上涌,跟蒸螃蟹似的。
“也好,您老就等着抱重孙吧。等合了八字到成亲,时间够够的。”
时间是够,可银子呢?
人一走,李氏便拉了脸。
“把粮食挪到后院去,也能腾出两间屋子来。”
张氏沉了脸。
花老头皱眉摆手:“早晚得起。”
李氏还是不高兴。这才想起一件事:“芳儿的嫁妆怎么给?”
按规矩,嫁妆总得和聘礼相当才好看。要是扣着聘礼不给嫁妆,除非不要脸了。
可花老头最要的就是脸了。
花老头心里也疼闺女,原本自己想的也是多给些嫁妆银子,让花长芳在婆家腰杆子硬点儿。可现在…五十两,太超过预期了。
“你看着弄吧,差不多就行。”
李氏有自己的小算盘,五十两,肯定不能留了,要是再添,怕是几个儿子不高兴。不过,这些年,自己一直偷偷攒着呢,到时候从公里拿些,自己也悄悄添些,足够花长芳风风光光嫁过去了。
陈家有钱啊,昨天相看的席面全是带肉的,可见日子红火。自己的小女儿嫁过去定不会吃苦。只是那家的大媳妇看着是个精的,也会来事,对着自己婶子长婶子短的,哼,当老娘会上她的当?这可是日后会跟自己小女儿争家产的。
不行,嫁妆必须得厚点儿,不然岂不是让女儿抬不起头?
李氏转而又得意自己女儿长得好,迷得陈二郎傻子似的,闺女长得好啊,有几分像…
李氏立即甩甩头,不能想了。
火急火燎喊齐了人,说嫁妆。
花长宗炸了毛:“娘,你说啥?给小妹除了五十两还得再加三十两?”
这是八十两?
李氏面无表情。
王氏惊住了,给花长耀使了个眼色。
“娘,你说明白些。是只嫁妆银子给八十两,还是把陪送的家具衣裳被褥也算进去?还是不陪送东西了?只给银子?”
花长耀心在滴血,那些陪送的物件也不少银子了。
李氏拍了桌子:“不陪送物件?你妹妹有脸出门?”
“娘的意思是?”
“物件是物件,银子是银子。”
“嘶——”众人齐齐吸气,这岂不是过百了?
而且众人心里清楚,就李氏这么疼闺女,肯定要私下偷偷再给的。要知道,这些年都是李氏一手管银子,谁知道她藏了多少。
一时间,个个脸上写满了不满。
梁氏去瞧张氏,见她难得坐稳了没吭声,不由暗恨,她这是吃定了老爷子发话给她儿子盖新屋子娶媳妇呢。李氏再怎么折腾,她的儿子也短不了,都说好了。
可是自己儿子呢?
越想越恨,大郎二郎都是张氏的,自己儿子说亲还得五年。这嫁小姑,娶侄媳妇,就把家底折腾光了,到自己儿子说亲还能剩下啥?
何况,花长芳可是个白眼狼。方才说这么多,她只低头听着神游天外,没一句为娘家着想少要嫁妆的话。等真嫁过去,以李氏的为人,只要花长芳发话,还不得把花家变成姓陈的了?
不行,绝对不行。
梁氏看向王氏,见她正好看过来,眼睛轻眨,立马达成同盟。
在李氏面前,媳妇没说话的分量,两人只唆使自己男人唱反调。
花长祖又去了县城,今天不在,方氏便没开口,只一下一下低着头抚着肚子,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片阴沉。
花长宗花长耀便大呼小叫了起来,跟李氏对着干,说什么也不答应。
气得李氏连连拍桌子,一通骂天骂地,说儿子不孝要逼死老娘。
花长宗花长耀混不吃这一套。
花长耀甚至说:“你要是跟着妹妹走,那我们认了,当是养老银子了。”
李氏顿时胸闷气短,脱了鞋去砸花长耀。
花长芳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四个妯娌出门时,王氏看着三人,往花长芳那边努努嘴,无声冷笑。
立马,只有嫂子才懂的同盟再次结成,赶紧嫁出去别再回来祸害了。可嫁妆,别想。
花家有个大嗓门的传统,隔着墙都能听清。
花雨说完喝了口水:“哎呀,我们去的晚,没听全。还是蔡婆子趴在墙头,从头跟我们说的。”
万氏无语,这个蔡婆子,趴墙头趴习惯了。再老耳朵也聋不了。
“回来时就顺手拔了小树来。”
真是顺手。花云只是围着那树走了圈,轻轻松松一拔就下来了。
万氏若有所思:“大郎都要成亲了呢。雷子也大了…”
花雷汗毛都立了起来:“娘,我不急,过了十八也不急。”
十八,是花云给他私下说的。他一点儿都没想法,说二十八也不会反对。
万氏白他:“浑说什么,十八还没说亲的,那是什么人家?要不,让媒婆来家里坐坐?”
花雷要晕,横了捂着嘴吃吃笑的花雨一眼,急中生智:“娘,娘,我要考秀才的,不能成亲那么早。”
花长念诧异:“考秀才?你才上了几天的学?”
花雷挺挺胸膛:“曾先生说了,照我的进度,翻过年就能升班了。”
有花云刺激着,花雷使了二十分的功,在学里缠着曾先生认字讲文,在家里也是勤学苦练的。
花长念眉开眼笑:“雷子好样的,咱家还真出个秀才老爷不成?”
花雷骄傲道:“等我再使使劲儿,过半年再升个班。”
万氏也笑:“对对对,到时候村里放不下你了,就到县城跟你志高哥一起念书去。”
花雷摸摸脑袋:“我还没法撵上志高哥呢。”
搬家后,董郎中夫妻带着俩儿子来过,董志高比花雷大一岁,言谈举止跟县城小公子似的,还跟他讲过几句书,把花雷崇拜得不行。
“咱儿子不比别人差,你多努力,总会撵得上。”
夫妻俩话里鼓励,可心里没当多大的事儿,考秀才哪是那么容易的?远的不说,只说花长祖,学了那么些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这些年过去,还不是没考上秀才。不过已经是童生,就差那一脚了。可那一脚不是好踹的,人家都说有人考到七十岁胡子白花花也没得呢。
不过只要孩子喜欢,去多念书也好,识理呀。